月湾(31)

两人都有车来接,曾庆兴小声问:“关清,陆叔叔好些了吗?可以去探望了吗?我爸成天地问我。”

陆关清回道:“我爸离‘好’还远得很,现在都还没意识,就是我和关省都不能随便探视。”

曾庆兴理解地点点头,说:“陆叔叔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好。我爸急得想去探望,我每天回家他都问我。”

“现在还不能探望,可以了我会告诉你。”

“好。”

因为曾庆兴的父亲是陆战烽的部下,所以曾庆兴对陆关清也就比较随便。若是其他人,陆关清也不会应允。

出了校门,两人就分开了,陆关清现在是以医院为家。上了来接他的车,看到刘山在车上,陆关清吃惊:“刘哥,你怎么来了?”接着,他就急忙问:“是不是我爸!”

刘山笑着赶忙安抚:“我来附近办事,正好给你请假,首长很好。”

“请假?”

刘山摇摇手机:“首长明天要拔针了。我猜你肯定没心思上课,喏,刚给你请了一天假。”

陆关清闻言大喜:“我爸可以拔针了?!满九怎么没告诉我!”说着他就要掏出手机给唐松月打电话。刘山按住他的手,说:“松月今天和老爷子一直在病房给首长检查。他今天一天小脸都是紧绷的,咱们都别打扰他。”

陆关清的心窝再次滑过暖流,说:“满九对我爸的精心甩我这个亲儿子几条街。我爸今天的状态怎么样?”

对于明天的拔针,刘山倒是不怎么担心。之前首长那么危险都给抢救回来了,明天的拔针肯定不会有问题。他回道:“我没进病房,不过我有看到满九和首长说了好半天的话,我还看到首长的手动了。应该是不错的,不然老爷子也不会决定明天拔针。”

陆关清也不担心父亲有危险,但仍不自控地紧张起来。他也不给唐松月打电话了,不打扰他。唐松月跟他说过,拔针之后父亲会虚弱。想着父亲可能又会变成前段时间那样的昏迷状态,陆关清就无法轻松,同时,又对唐松月格外愧疚。父亲虚弱,满九肯定又要累了。

刚给陆战烽擦干净身体,换了干净的棉布,收拾完毕的唐松月手上端着一碗给陆战烽喝的营养粥。陆战烽可以自主吞咽了,米汤也才变成了米粥。唐老爷子帮着抬高陆战烽的脑袋,陆战烽身体里有针,不能简单地抬高病床。唐松月一勺一勺慢慢喂陆战烽喝下,陆战烽半睁着眼睛,喉结随着吞咽一次次地上下浮动。

唐老爷子不是第一次看孙子怎么照顾陆战烽,可依然忍不住地在心里皱眉。孙子对陆战烽真是太上心了。他不想承认自己“吃醋”了。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孙子被抢走了。话说,自他们接下治疗陆战烽的工作后,他就没跟孙子下过一盘棋,单独吃过一顿饭,孙子的心思都在陆战烽的身上了。到底陆战烽是个重病患,唐老爷子也按捺住了自己的“不满”。

喂陆战烽喝完了一碗粥,唐松月拿毛巾擦擦他的嘴,拿过已经准备好的药汤,又喂对方喝了4杯药汤,又喂了两玉杯的老参水。

唐老爷子放平陆战烽的脑袋,唐松月看向爷爷:“爷爷,您去吃饭吧。”

唐老爷子抬手隔着病床擦擦孙子额头上的汗:“你跟爷爷一起过去吧,你也忙了一上午了。吃完你再过来。”

唐松月下意识地就去看病床上仍半睁着眼睛的人,然后对爷爷说:“我不饿,一会儿饿了再吃。”

唐老爷子在心里叹气,他哪会看不出来孙子是想陪陆战烽。用力刮了下孙子的鼻子,唐老爷子道:“爷爷给你拿过来。”

唐松月对爷爷笑,看得唐老爷子又是用力刮了下孙子的鼻子。

唐老爷子出去了,唐松月在病床边坐下,伸手进纱布里握住陆战烽干枯的手,对方马上有了反应。尽管手指并没有什么力气,却仍是做出了反握的动作。

“陆叔叔,明天要给您拔针。拔了针您会虚弱几天,您就当睡了一个长觉。等您醒了,您就会越来越健康了。”

唐松月抬起另一只手摀住陆战烽睁了好久的眼睛:“您睡一会儿吧。”

手掌下的眼睛阖上了,唐松月拿开手,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努力反握住他的那只干枯粗糙的大手没了力气,唐松月才轻轻撤出手。动作很轻地拉上窗帘,关了房间的大灯,打开台灯,调节到最弱的光亮,让床上的人好睡。

回到医院的陆关清首先就是到病房来。看到病房的窗帘拉上了,透出的光线又十分微弱,他没有敲门,而是给唐松月发了一个消息。很快,病房的门开了,唐松月侧身,陆关清马上走了过去。脱了鞋,换了室内的拖鞋,陆关清随唐松月进了病房。

关了门,唐松月低声说:“陆叔叔刚睡了。”

陆关清马上低声问:“刘哥说我爸明天要拔针了。”

“嗯。”唐松月点了下头,“爷爷说可以拔了,针也不能总在陆叔叔体内。拔针后陆叔叔会虚弱几天,不过别担心,这是正常的情况。”说着,唐松月的眉峰微微发紧,“陆叔叔之后要经历的手术才是最耗他精气的。”

陆关清见状心情也沉重了起来:“会,危险吗?”

唐松月的低沉瞬间变成了鼓励:“不会的。陆叔叔最多就是又跟之前那样虚弱,但不会危险的。”

陆关清忍不住又一次抱住唐松月,用力:“满九,谢谢你!”

唐松月拍拍对方:“别跟我客气啦。你去看看陆叔叔,今天就别过来了,陆叔叔需要养精蓄锐。”

陆关清放开唐松月,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走到床边,看着在沉睡中的父亲,伸手进纱布里虚握住父亲的手,陆关清此时的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

陆战烽要拔针了,一些人自然是提前就得到了消息。唐老爷子这一天哪也没去,就在医院。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唐松月就起来了。先熬上给陆战烽擦身的中药,才去洗漱。8点半,病房的窗帘全部拉开,唐老爷子进了病房,病房外已经站满了人。牧公、严老、梁老、严峻一、陆关清和陆关省兄弟以及军政界其他几位最上层的大人物在隔壁的房间里通过病房内临时安装的摄像头实时观看。医院的院长和之前陆战烽医疗团队的主要负责人,陆战烽的老战友,重要的部下也全部都挤在陆战烽的病房外,有很多人甚至是从外地连夜赶回来的,为的就是亲眼见证这一刻。

病床上的陆战烽半睁着眼睛,脑袋上长出来的头发被剃掉了,刚用药水擦拭过的身体是浓浓的中草药味。身下是干净的棉布,身上是厚厚的纱布,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因为拔针后陆战烽会虚弱,唐松月没有喂他喝米汤,只喂了几杯药汤和一杯老参汤。

病房外静悄悄的,陆关清瞪着墙上的大屏幕,陆关省紧握着哥哥的手,紧张得脸蛋都没有血色了。不管是病房外还是房间里,每个人都自觉地保持了安静。唐老爷子是一身纯白色的唐装,与他给陆战烽扎针那天的装束一致。唐松月也是一身干净的浅灰色唐装。进入病房的唐老爷子先被孙子从上倒下喷了杀菌水,然后就盘腿坐在陪护床上养精蓄锐起来。

唐松月从桌上的药箱里拿出一个紫檀木盒子。这个盒子一拿出来,有些人就不淡定了。而当唐松月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一颗碧绿通透的药丸后,那些不淡定的人忍不住发出惊呼。牧公和严老等人不解地看向严峻一,严峻一小声解释:“老爷子之前给战烽拔管,给他吃的就是这种药丸。”

梁老补充:“据说是可以保住生机的药,非常神奇。”

在座的几位还没见过的大人物立刻瞪大了眼睛。唐松月没有理会外面的涌动,陆战烽半睁着眼睛,唐松月来到床边,弯腰对他说:“陆叔叔,这颗药您含着,一会儿我会让您睡着,等您睡醒了,您就可以动,可以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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