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134)

折夫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她对刕鹤春道:“我是悄悄带着人来的,外头都不知晓。”

刕鹤春此时很需要这般的好言好语。

老大夫诊脉之后摸着胡子笑笑道:“确实是天生带了些不好,但也不是没有机会生下孩子。”

“只是这个机会就少了,之前生下一个,已经是极好的结果。”

赵氏当场晕了过去。

老大夫给她扎了一针,又给川哥儿把脉,道:“小少爷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刕鹤春松了眉头,“之前也有大夫看了,都是这般说的。”

折绾却觉得不对。她记得很清楚,上辈子这个老大夫说的是:两人身子都很好。

就算是其他的事情变了,不可能刕鹤春的身子也变了吧?

她迟疑一瞬,第二天去找玉岫,小声道:“我总觉得不对劲。”

她说,“你帮我查查那个大夫。”

玉岫查了回来:“确实是南边的名医,跟你家嫡母还有些亲戚关系。”

折绾:“名声怎么样?”

玉岫:“名声不错,算是圣手。”

折绾却越想身子越寒。

名声不错的大夫说刕鹤春没事,别人都相信了。可他确实诊错了。

是诊出脉没有说还是他沽名钓誉没有真本事看碟下菜胡乱说话?

若是故意没说,人是嫡母找来的,她知道真相吗?

——知道真相,还冷眼旁观看她不断的喝药……

一层层想下来,她深吸一口气,脑袋昏昏沉沉。

玉岫扶住她,关心道:“阿绾,你怎么了?”

折绾摇摇头,“没什么。”

她喃喃道:“若真是如此,那她实在是恶到了骨子里。”

她之前没有怀疑过嫡母知晓刕鹤春的身子有病。因为两辈子她都知晓长姐也是喝了很久的药才怀上川哥儿。

谁知道嫡母当年还藏着这么一手。

她心气难平,以至于晚间刕鹤春在那说岳母的好时,便被她赶了出去。

刕鹤春还叹息,“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今日如此暴躁?”

折绾将门关上,犹豫着写了一封信给玉岫,请她继续帮着查。

结果过了两个月,她还没查出什么确切的证据来,莫氏在一个黄昏上门了。

她说了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刕鹤春暴躁得摔了一桌子茶杯,赵氏一屁股坐在地上,跌跌撞撞让婆子去厨房要一把杀猪刀。

折绾特意翻了翻黄历,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宜安葬,宜行丧。

第68章 犹怜草木青(30)

事发之日, 折绾正在喝莹姐儿精心煮出来的花茶——说句实在话,莹姐儿委实是不擅长此道,即便是折绾这般的性子和心肠也迟疑着捧住茶杯不动, 想尽话题拖延它进肚子里的时辰。

莹姐儿眼巴巴的看着,眼见茶都要凉了大伯母还在说川哥儿将要定亲的事情,她着急起来, 喊道:“凉了, 凉了, 不行, 我再煮一壶。”

折绾听见她还要再煮,还要她再喝, 当即就囫囵吞枣一般一口闷下去。

反正都是要喝的。早喝早完事。

但晚一点喝就好了。刚喝下去, 萱月就着急过来道:“折家大少夫人来府里了, 夫人请您过去说话呢。”

折绾大为后悔, 叫丫鬟们拿走茶壶茶杯,免得莹姐儿自己喝下去拉肚子, 又叫她的婆子来,“我去去就回, 你带姑娘去小书房练字。”

莹姐儿好奇, “是您的娘家嫂嫂么?”

折绾嗯了一声。

她也觉得好奇。这是个稀客。她摸摸莹姐儿的头, “等你写完五张大字我就回来了。”

她估摸着是川哥儿和明家的事情。这般的事情她不参与,到时候找个借口走就行。

等她进了屋, 赵氏就嫌弃的道了一句:“怎么如此之慢,都等着你呢!”

折绾依旧不紧不慢行了礼, 笑着喊了一声母亲和大嫂嫂后, 忽而瞧见里头还有英国公和刕鹤春。

她心下一顿,便知晓今日不仅仅是明家之事那么简单。

刕鹤春见她来了拍拍身边的椅子, 让她过去坐下,小声的抱怨一句,“非得把咱们都叫来!”

折绾端起茶杯,“大嫂嫂是有什么事情?”

刕鹤春:“不知道!”

他就坐直了,清了清嗓子看向莫氏:“如今人都齐全了,大嫂嫂有话就说吧。”

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英国公也有些不耐烦。他和儿子刚下值就被赵氏叫了过来,本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谁知道是折家大少夫人等在这里。

妇道人家能有多重要的事情?赵氏做主就行了,偏偏还要把他喊过来。

他忙着呢。

只是碍于情面,如今来了却不好走,他咳了一声,道:“是啊,侄儿媳妇,有事就快些说吧。”

赵氏眼瞧丈夫和儿子都落了脸子,连忙道:“别故弄悬殊了!”

这个莫氏今日上门就说有折夫人做下的恶事要讲,却又遮遮掩掩,势必要其他人也来才肯说,一味的道:“兹事体大,关乎英国公府,夫人还不能拿主意。”

赵氏便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莫氏她是知晓的,是个识大体的,不是什么儿戏之人。

她看过去,忽然脑子灵机一动:“你不会是受了你婆母的罪,想着来找我们求救吧?”

那这个赵青天她是愿意做的。

英国公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妻子,觉得她脑子实在是不清楚——即便是有,你又能管什么呢?

再者说,别人家的事情,他们管什么?

他已经坐不住了,站起来道:“若是折家之事,我们是不好说什么的。”

刕鹤春也站起来,笑着道:“我还有公务在身,阿绾就在这里,大嫂嫂有事跟她说是一般的。”

折绾慢悠悠的拨弄着茶盖,并不说话。

莫氏却不着急。她敢来这里便是破釜沉舟了。她端起茶喝一口暖胃,驱散体内的寒气和惶恐,眼见英国公和刕鹤春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大门,这才道:“是关乎英国公府子嗣的事情。”

英国公停住脚步,刕鹤春返回来,皱眉道:“大嫂嫂这是什么意思?”

莫氏抬起头凝视刕鹤春:“刕大少爷最近很是苦恼吧?外头都传你……有病。”

刕鹤春眼睛微微眯起,“大嫂嫂说话还是要爽快才好。”

折绾却微微顿住,在这一刻想起了她托玉岫去查的老大夫。

因老大夫是江南那边的,要查个仔细便要去本地打听,于是两个月了还没有消息回来。

但即便是老大夫说谎也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还是实诚说了的,算不得什么大事,也不值得莫氏这般兴师动众。

难道嫡母还做了别的事情?什么事情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她转过头看向莫氏,循着她的话,依着两辈子对她的熟悉,细细去思,慢慢的,心里突然涌起一个荒唐的猜测:“大嫂嫂的意思是母亲对英国公的子嗣……不,对鹤春做了什么?”

要不然提及他的病做什么?

莫氏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刕鹤春和英国公便又如坐针毡的坐了回去。刕鹤春对此事尤为在意,自从他不育的事情传出去之后,便觉得人人看他都带着不好的眼神。

陛下还亲自叫他过去问:“此事可是真的?”

刕鹤春跪在地上点头,“是……陛下,臣有罪,没将此事告诉您。”

皇帝倒是笑着宽慰道:“你这般的病也不稀罕,有些人一生之中便只有一个子嗣。”

又道:“幸而是儿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刕鹤春便磕头谢恩:“是,已经有一个儿子,臣倒是不那么在意。”

皇帝便更喜欢他一些,觉得他是个可怜的老实人。

但他对同样有病情的勋国公却不太喜欢,对太后道:“这般的病状……怕是色令虚空。”

皇帝对皇后一往情深,很是看不惯勋国公这般的作为。

皇帝如此态度,倒是让刕鹤春好受一些,也慢慢的开始接受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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