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152)

莹姐儿:“不一样,大伯母是调新的。”

她是真喜欢跟大伯母一块做事情。一点点,一步步,两个人一块看书上的香斟酌用料,再做出自己喜欢的香来,实在是令人高兴。

她指着她们手里的暖炉,得意的道:“里面的梅花香也有我的功劳哦。”

宋玥娘还要再说,却抬眼就看见了莹姐儿身上的衣裳。

她迟疑的道:“这是新衣裳啊?”

莹姐儿嗯了一声,“是啊,大伯母铺子里的。”

宋玥娘委屈,“你之前的衣裳都是我帮你选的。”

莹姐儿:“是,但现在阿娘忙嘛。”

她的神情一直都是自在的,不含怨恨,但就是这般宋玥娘才更慌张。她哄道:“我以后就不忙了,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忙了些!你瞧,你五叔父要娶媳妇,你四姑母要嫁人,你祖母还病了,又临着年节,我事事要躬亲,免得出了乱子。但如今不忙了,真的,你同我回去吧。”

莹姐儿不解,“可我只是慢几天回去而已,又不是不回去——阿娘怎么催得如此着急。”

越是如此,她越不愿意先回去,她已经跟大伯母有约了,这几天会请了调香娘子来教她们制香的。

她还写信给了雁雁姐姐,让她一块来学。雁雁姐姐虽然还没有回信,但想来会答应的。

她道:“再过五六日吧。”

宋玥娘心悬了起来,“还要这么久啊?”

折绾就端起茶抿了一口,看向玉岫。玉岫连忙道:“那就这么定了!”

她拉着宋玥娘就走,跟折绾道:“你原谅我吧,我这回是陪着她来,下回我就不来了,我只来找你消遣。”

折绾笑起来,“行。”

等人走了,折绾摸摸莹姐儿的头,“你阿娘以为你生气了。”

莹姐儿皱眉,“我自然知晓她忙,我生什么气?我只是想先做自己的事情。”

折绾却心疼她,“你这是受过委屈了才这般想。”

不然还是个孩子,今年满打满算才八岁,还是喜欢依偎着母亲的时候,哪里就知晓先做自己事情的道理。

莹姐儿就沉默了一会,还是愿意把最大的秘密分享给大伯母,她道:“我不愿意每天等她,我如今就想着先做自己的事情。”

阿娘总是觉得她是孩子,哄一哄就过去了。

她小声道:“之前阿娘再忙,我也等着她。可是她回来一定先问升哥儿的功课。阿娘说,因为升哥儿是男人,以后是要考科举的,要做官,功课自然重要一些。”

她的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莹姐儿之前就写信给雁雁,道:“我觉得自己在争强好胜,但我就是想争强好胜。”

她就不愿意等阿娘了。她喜欢跟在大伯母身边。

大伯母也很忙,会时常进宫,还会去铺子里,还要看书,种花,煮茶,调香……但是待在大伯母身边,她觉得很舒服。

大伯母会告诉她哪里好,哪里不好,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没空。她们不是每天都黏在一块,但她知道,大伯母并没有把升哥儿甚至是川哥儿放在她的前面。

这让她很安心,是在阿娘那里没有感受过的安心。

既然已经有了安心,便开始不太在意阿娘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先问她的功课了。

她虽然不明白具体的道理,但却觉得自己这般很好。

她说:“大伯母,你会劝我回去吗?”

折绾摇摇头,“不会。”

她心柔成了一团水,温和的笑着道:“你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但两人这般通过气,再让莹姐儿只跟着自己住主屋就不好了,她想了想,道:“我把小书房连着后面的屋子一块打通了给你吧?”

姑娘家哪里能没有自己的屋子呢?每个人喜好不同,都该有自己做主的地方。

莹姐儿本来想拒绝的,但想了想,又道:“那我可以请雁雁姐姐过来住吗?”

当然可以啊。

莹姐儿点头,这才又跟折绾道:“阿娘都不愿意我跟雁雁姐姐玩,我想请她来住一段日子,可阿娘不准。”

雁雁姐姐是她的朋友,阿娘却总是说雁雁姐姐坏话,什么身份卑微,容颜太艳,天生不正经——她其实是生气的。

阿娘怎么能这么说呢?真是太不尊重人了。

大伯母就不会这么说。她听见大伯母跟雁雁姐姐道:“出身咱们选不了,但是路却可以选择。”

“你只要往前面走,别听流言,不理蜚语,自然能走出一条大道来。”

莹姐儿觉得这才是对的。

折绾就感慨道:“莹姐儿,你很聪慧,我小时候可想不到你领悟的道理。”

她是过了很多年之后才慢慢的领悟到的。

好姑娘不该受委屈才是。

她就带着莹姐儿亲自画图纸,“你看看,哪里放床,哪里放案桌,哪里放衣裳?”

莹姐儿刚开始还有些恍惚感,等跟大伯母这里商量放箱笼,那里商量放床,整个屋子渐渐的布置得满满当当时,她才觉得有真实感。

她甚至期待起来,“那什么时候能添置好?拆中间的墙是不是要拆很久?”

折绾:“要不了很久的,最多一个月吧?”

莹姐儿已经迫不及待要把此事告诉雁雁姐姐了。

折绾想了想,又道:“干脆你再添置一个小书房吧?我旁边正好有一个闲置的。”

莹姐儿狠狠点头,“好啊!”

刕鹤春回来之后泡脚,折绾便与他说了此事,“我有书房了,便把小书房拆了给莹姐儿做屋子。”

刕鹤春正想着朝堂上太子被斥责的事情,随口道:“这般小事,你自己做主就好。”

折绾:“只告诉你一声。”

拆墙肯定有声音的。刕鹤春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他看看折绾,忽而问,“陛下最近去太后那边,可说了太子什么没有?”

折绾:“没有。”

刕鹤春:“我想也是。”

有外人在,陛下不会轻易说太子。

但陛下真是……为什么突然就看太子不顺眼了呢?

刕鹤春第一次发现自己对陛下有些看不懂了。

之前陛下想什么,他就算猜不出十分,也能猜个一二分出来。可这次太子被斥责,他连缘由都不知道。

他想了想,擦完脚就去找了英国公。他道:“今日有人上折子替全凌之求情。”

“全凌之在闽南三年任知州,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功绩来,可也没有什么过错。”

陛下气全凌之无功,刕鹤春其实可以理解。陛下是个喜欢做实事的,他就因为踏实肯干被陛下看重。全凌之不是科举出身,因闽南那边不算是富饶,又有海禁,算不得高升,于是做了几年知府后调到了那里做知州。

三年一过,他借着家里的人脉又往冀州调了。

本是正常的升官之路,陛下却从他进冀州那一刻对他苛刻了起来,先是摘了他的官帽,再是让人打了他四十大板,最后这几天竟然直接发配云州了。

若不是全家有太祖皇帝留下来的恩德,陛下恐怕早就砍了他的脑袋。

于是朝堂之上人人自危,生怕陛下再下屠刀。

刕鹤春一向小心谨慎,便不敢轻易多说话,更不敢为全凌之求情。他道:“我听闻全凌之在闽南的时候只是不曾进取,一味的守成罢了。百姓不至于怨天载道,这也要流放云州?”

英国公也愁容满面,“你我都知晓,这是陛下在杀鸡儆猴呢。陛下是厌恶不做实事的人了。”

他们父子两个倒是还好,一向勤勉,这次还能摘出去,但人总有立场,看起来只是一个全凌之和王德山,但牵扯的东西却多,比如世家和寒门,封荫和科举。

官职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每朝每代,皇帝的喜好对于为官的人从哪里晋升太重要了,也决定他们往后要怎么做。

他轻声道:“这次他们上折子,便是试探陛下的决心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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