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魔镜,全知全能(17)

利森维恩……

他蛇一样阴冷晦暗的竖瞳里堆积出巨大的阴霾,猩红的血液从充血破裂的眼角渗出。

再又跑了半个小时,确认利森维恩不会追来之后,红衣主教整个人像是卸了力一样,背靠着树干跌坐下来大口喘着气。

等疼痛稍微减缓一些时,他闭上眼睛念动口诀,一条红色的巴里王蛇从他的衣袍里钻出,以极快的速度往西侧方向滑走了。

两个小时后,在红衣主教的意识涣散得快昏厥时,放出去的巴里王蛇回到了他身上,与此同时,一阵马蹄声也从远处传来。

而与马蹄声一同响起的,还有铃铃铃的铜铃声。

红衣主教强撑着一口气,抬着沉重的眼皮看向西侧方向。一辆罩着暗紫色绒布、看起来并不怎么起眼的马车停在了距离他一米外的地方。

驾马的车夫是一个非常俊气的青年,同样有着一头深蓝色的头发,两人的五官有七分相似。

不过红衣主教的面部轮廓更秀气,而这个车夫的脸更棱角锋利,眼神里透着一种如人偶一般的冷淡和死气。

他的手上拉着缰绳,垂下眼面无表情的看向地上的红衣主教,虹膜中没有任何波澜,即便地上这个被砍断双臂的人是他的双生哥哥,他脸上的表情也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既没有悲伤,也没有诧异,平淡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死物。

红衣主教在心里苦笑,对上弟弟看过来的视线,他那张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上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些艰难的出声:“厄修斯……”

厄修斯的眼睛动了动,却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直到一道低沉又温柔的男声从马车内缓缓响起———

“过去吧,厄修斯,厄威斯现在应该很需要你。”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地上的厄威斯颤抖了一下,刺骨的寒意从背脊一路上蹿,直直涌入喉咙让他战栗不已。

想到这次的任务已经失败了两次,心底的恐惧竟比疼痛更让他浑身发凉:“殿下我……”他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解释什么,只是刚开口,就被对方轻声打断了:“厄威斯,先把伤治好再说,好吗?”

最后两个字明明是用着征求的语气,声音也温润包容,就像仲夏夜徐徐吹拂的晚风,然而听在厄威斯的耳朵里,却让他浑身发颤,面部的肌肉更是因为巨大的恐慌而抽动不已。

这时,马车内的人再次开口:“去吧,厄修斯,帮你哥哥治伤。”

听到指令的厄修斯跳下马车,几步走到厄威斯面前。

他蹲下身,像在完成任务一样挽起衣袖,露出了自己的手臂。

这本该是一条好看的手臂,结实修长,薄而归整的肌肉均匀的分布在上面,不干瘪瘦弱,也不过分贲张,虽然肤色有些苍白却不难看出手臂的力感。

然而上面一个个密密麻麻的牙印,硬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

厄威斯的眼里闪过一抹难受,但是等厄修斯将手臂伸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张开嘴,用力咬下。

他的牙齿刺破厄修斯的皮肤,吸着双生兄弟厄修斯的鲜血,渐渐的,被利森维恩斩断的双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出来。

当最后一个指节也重新长出来之后,厄威斯停下了吸血。

身上的疼痛已经消失不见,他试着动了动,手臂也恢复了灵活。

如果不是被斩断的地方还留着一道像是被缝补的狰狞裂口,他的双臂看起来,就像是从来没有没有断过一样。

厄威斯抬起眼,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用干哑难听的嗓音说道:“厄修斯,谢谢。”

厄修斯看也没看他一眼,放下衣袖站起身就开始往回走。

厄威斯看着自己弟弟的背影,有些自嘲的垂下眼,将情绪掩盖到眼底深处。

等厄修斯重新回到马车前座后,马车后方的帘幕被一只修长的手从里面撩开。紧接着,一个身穿白色星月法袍的男人,从车内走下,一步步朝厄威斯走来。

男人的步履十分平稳,带着一种不疾不徐的优雅与从容,他走路也很轻,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然而他每靠近一步就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在厄威斯的心里狠狠砸了一下,让他呼吸急促,像是整个人被按在深海中濒临窒息。

明明只有几秒的时间,对于厄威斯来说却仿佛无比漫长。

男人走到厄威斯面前的时候,抬起手,动作轻柔的将掌心放在厄威斯的头上:“厄威斯,告诉我,为什么这一次又没有把魔镜带回?”

他用着一种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语气,声音十分温和,低沉又磁性,像是歌剧院里被缓缓奏响的大提琴音。

然而听到这声音,厄威斯的身体却颤抖得更厉害了。他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平稳,隔了好几秒才勉强稳住情绪,抬头看向这个高挑的男人:“殿下……是我轻敌了……”

“这样呀……”男人语气不变,依旧是温温和和的样子。他挺俊的脸上戴着一副金色细边眼镜,右侧的细链自然的垂在脸侧,让那原本就立体深邃的轮廓更添了几分成熟的儒雅感。

此刻,那祖母绿的眼眸微微垂着,瞳孔里映着厄威斯惨白的脸色。

他看起来很平静,只是下一秒放在厄威斯头上的手用力一抓,拽着厄威斯的头发将他整个人强硬地扯起来:“你应该知道魔镜对我很重要。”

头皮被拉扯的痛感让厄威斯倒吸一口气,他赶紧说道:“殿下请再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

“厄威斯,”男人喊着厄威斯的名字,再次打断了无意义的求饶废话。

他松开手任由厄威斯跌坐到地上:“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这个红衣主教,如同在看一个锤死挣扎的蝼蚁:“半个月后,莱伽圣恩学院会开放一次招生,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新身份。”

说完这话,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白色手帕,轻轻擦拭起那只抓过厄威斯头发的手。

他擦得很认真,动作缓慢而细致,每一个骨节每一寸皮肤都不放过,直到自己觉得差不多满意之后,才停下来,看着厄威斯继续道:“你不会再让我失望的,对吗?”

厄威斯大力点头,立刻保证道:“殿下,请再信我一次。”

男人闻言,镜片下的眼皮微微抬了抬:“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既然现在已经无法从利森维恩的手中抢走魔镜,那就只有等魔镜被带到伯莎利顿国主城后,再做行动。

兴许魔镜在那位王后身边,会比在利森维恩身上更容易夺回。

他看着厄威斯,绿宝石般深邃的眸子里隐隐闪动着一抹压抑至深的疯狂:“你知道的,拥有过再失去,这对我来说是最不可忍受的事。”

他曾经得到过魔镜,问过魔镜问题,只是魔镜只来得及给他解答一个疑惑,就因为种种意外流失在外。

男人直视着厄修斯的眼睛,无声的压迫向他侵袭而来:“厄修斯,这一次,你不能再失败。”

厄威斯打了一个寒颤,冷汗从后背渗出。

他看着男人说这话时温和中却带着几分暗示的强势目光,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将双手交叠在了胸前。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后说道:“光明神在上,我厄威斯以生命起誓,一定会将魔镜带回给阿诺德殿下。如果不能办到,我的血肉会被恶魔吞噬,我的灵魂会化为灰烬坠入死亡之渊,我将永不能轮回,永远受烈火灼烧之苦,受剔骨抽筋之痛。”

阿诺德轻轻笑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眼蔚蓝的天空,随后又低头看向起誓过后像是丢了魂的厄威斯,削薄的双唇微动,充满怜爱的说:“敬生命,敬光明神。”

他将手中的白色手帕放到厄威斯的肩膀上:“擦一擦吧,脸上的鲜血太难看了。”

厄威斯回过神,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多……多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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