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

最后一道支撑，彻底报废。

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失重，直线坠下，砸向底层。

一瞬间，前所未有的剧痛伴着关节错位的闷响，从他的内脏迅速扩遍到四肢百骸。

好痛！！

高玚摒着呼吸，就着痛意的翻搅，支起血迹斑斑的右手推开压在身上的杂物。

“988……邢意昭……在哪？”

想到陷入昏迷的邢意昭，他有些不放心，张望四周。

[主角受在三点方向，二十米处，呼吸微弱，将有生命危险！]

988不敢迟疑，语速飞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只见两根足足有五十公分的大圆柱，斜斜地压向地面，不出片刻就会砸中废墟堆里的omega。

邢意昭受过伤，再让那石柱砸几下，铁定死得透透的。

“我去看看他……”

以免对方真被砸成一滩血泥，他咬紧牙关，拖着残破笨重的身体，趔趔趄趄地靠近那个地方。

哪想这一救，自己也陷入了危险。

“操，他的腿被卡住了……”

邢意昭下半身被埋在石堆里，小腿似是被什么东西钉住般，高玚费老大的劲，才把人拽出。

只是没等他把人挪到安全点的位置，咔哒一声，不远处的大圆柱忽然断成两节。

缺了支柱的楼层稀里哗啦，跟着坍塌，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般，对着他们的方向，倾泻直下。

[宿主小心！！]

988着急大喊。

“来不及了。”

眼睁睁看着汹涌如潮的建筑物在视野里不断放大，高玚瞳孔微张，呼吸猛地僵住，仿佛看到了生命的终点，正朝着自己逼近。

身体被改造成omega后，他再没没有碰过机甲，昨晚出门赴约的时候，也不曾想过随身携带。

否则还能扛一扛。

如今这种情形，不管躲到哪，都免不了受伤。

“唯一的办法，只有硬抗……”

他护着邢意昭，果断趴下身。

“嘭——”

下一瞬，地面凹陷，高玚眼前的光线忽地暗下。

正疑惑着，脊背忽地挨上一堵冷冰冰的金属墙。

“轰隆隆——”

重物撞击声连绵不绝，淹没了他的感官，堵住了所有出口，意料中的痛楚却没有降临。

直到时间过去很久，坠物砸击带来的噪音终于平息。

挡在青年身后的黑色机甲一动不动，残破的机身被厚重的建筑物转层层堆埋，却始终维持着俯跪的姿势。

低低的机械合成音沉缓粗重，有一下没一下，交替着青年起伏不稳的呼吸。

好似穷途末路的飞鸟，正费劲地扑打着断掉的翅膀，在静谧得过分的窄小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这事摆明了是个陷阱……你他妈还上赶着往这凑，傻不傻！真被炸死了，咱儿子怎么办？”

高玚心里滋味杂陈，憋着气，一股脑将满肚子想法从嘴里倒出。

浑然没意识到当初一心掩盖的孩子的身世，竟在这时候说漏了嘴。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登时漫过一层热气，手脚僵硬，嘴唇嗫嚅，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邢奚厌没有揪着他后半句不放。

当然，也没放过他。

“明知是圈套，学长为什么要赴约？”

跟实际声线大差不差的合成音里，从黑色机甲的内部传出，声量不大，掺着几分压抑到极致的虚弱低喘，几分怒意。

“我是有原因的。”

高玚有些心虚。

“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可以放弃自己的生命，就是你的原因？”

alpha对他含糊的解释并不买账，低哑的嗓音中透出丝丝风雨欲来的危险。

高玚声音吞吐：“我那是因为……”

话到一半。

“他是你的任务。”

驾驶舱内，alpha面容沉静，眼睫半敛，左边的睫毛已经被鲜血染红。

猩红的血迹从他额头渗出，淌进狭长的眼角，在他深池般潋滟惑人的凤眼里层层晕开，无端添出一丝诡谲的妖沿。

高玚倒吸一口气：“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任务？！”

问完，又觉得有些不对。

他从没告诉过对方，他的攻略任务。

邢奚厌说的任务，跟他的任务绝不可能是一个意思。

哪知他的不可能，下一秒就被邢奚厌推翻。

“我曾听到，你跟它的计划，邢意昭是你的攻略目标。”

“竟然听到了？！”

一句“攻略目标”，在高玚心底惊起阵阵浪花。

988，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他这是掉马了？

什么时候的事？

他怎么不知道？？

“……”

988浑圆的小身躯抖了抖，不敢吱声。

不同寻常的沉默，更助长了高玚心里的疑惑。

邢奚厌眼底漩涡深晦，极具侵略性的目光透过显示屏，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后颈：

“黑澜号……还剩1%的能量……只能救下一个人……”

“什么意思？”

高玚心里打了个咯噔。

988不同寻常的反应，转眼被他抛到脑后。

“他跟我，只能活一个。你要谁？”

“这什么破问题？”

高玚不想回答。

邢奚厌气息低弱，继续问：“是我，还是他？”

听这较真的语气，像是来真的。

高玚心里乱得不行：“什么死不死的，只要救援的人一来，大家都能活。”

“学长还是很在乎他。”

高玚呐呐辩解：“……我不是。”

“我将黑澜的驾驶权交给你，你带他离开。”

“那你……”

高玚心里的不妙预感更强。

“我留在这里。”

alpha语气莫辨，兜不住的鲜血从眼眶溢出，顺着面颊流至下巴，浸红了半边脸。

他问的直接，完全不给青年留下一丝思考的余地。

“不行！你不能死！”

高玚想都没想，直接反对道。

这点活动空间全靠机甲撑着，他要是带邢意昭离开，邢奚厌的结果可想而知。

只怕救援队没到，人就已经被外边的废墟活埋了。

“好，我们丢下他，离开这里。”

[不可以！！]

邢奚厌话音刚落，两人以外的第三个声音突然冒头。

驾驶舱内的alpha，将它的话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

眸色微闪：“他咎由自取。”

果然，比起基地的信号捕捉器，邢意昭的生死才是关键。

[主角受的命就是宿主的命，主角受对宿主很重要！]

988满腔愤愤。

高玚怔了下：“……988，你是在跟他说话？”

[988……988也不知道大反派为什么能听到，明明藏得好好的～]

高玚：“……”

合着他早就掉马了，还是被蒙在鼓里的最后一个。

难怪平时邢奚厌在场的时候，他怎么招呼，988都不肯吭声……

[宿主一定要救活主角受，不可以让大反派得逞！]

自个的存在已经被发现，988也不藏了，转而开始劝说宿主开始拯救攻略对象。

“我要是得逞，他会如何？”

邢奚厌目光微凛。

恢复记忆以来，他只当寄生在玚玚脑子里的声音，跟重生前耳边环绕的那段声音，源自同一个生物。

如今再看，两者音色相似，语气中呈现出来的性格却截然不同。

[不能告诉你～]

988满脸警惕。

“是第889次。”邢奚厌语气渐冷，“又或者，最后一次？”

[988从来没说过这些，你你你不可能会知道…]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从大反派那里听到这话，988登时语无伦次。

高玚越听越糊涂：“什么第889次？”

“它难道没有告诉学长。你在这个世界重生了889次。”

我也如此。

邢奚厌敛下眼底幽沉。

“988，说实话？”

高玚还是不太信。

他要是失败了这么多次，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