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严肃地梳了梳自己被晚风吹乱的头发，捋平衣角的褶皱，掸落身体沾染的沙子，打开眼睛的记录功能，他要把这一幕录下来，以便日后反复观看。

微笑从嘴角浮现，科林注视着风瑟，缓缓开口：“现在我们可以直接对话了，我的陛下，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回联盟吗？”

尽管回联盟确实不在他的计划行程内，但他仍旧想知道原因，联盟是他们的归处，她的陛下不应该抗拒回家。

听到这个问题，风瑟慢慢安静下来，过了会才回答说：“因为……因为联盟熄灭了。”

第11章 风向所在

联盟熄灭，是在长久的旅途之后。

风瑟曾经跟随科林在太空中漫游，她不能破壳，也不会说话，想法也无法向科林传达，只能看着旅途中的一切慢慢凋零，看着科林逐渐变得沉默，最终他们回到联盟。主脑停止了联盟的继续运转，陷入了无止境的休眠。

科林不愿在联盟沉睡，他带着她回到太空，路过一颗颗星球，却只是短暂停留。风瑟在这场旅途中看见无数次星星破碎，这是她眼中的时间。当她又一次看到星星粉碎，科林将她塞入小飞船，投放宇宙。

那是一颗雷电不媳，雨露不止的星球。是她的起点，也是科林的终点。

小飞船载着她穿越重重云层，雷电自身旁闪过，她只能看着雨中的人影慢慢躺下任风雨击打，直到被云雾埋没。

她再没有看到任何生命。

任恒星崩毁再生，宇宙再不复热闹，阿壳强制她沉睡，再次醒来，就看到了弗莱，还有荼荼。

“科林来找我，我很开心，但是，我不想回那样的联盟。”

那里太安静。

“可是，主脑还很活跃，联盟尚在运转。”科林托腮指出她话语的不合理。

“虫族怎么可能灭绝！”一只仿佛沾满了黄豆粉的大麻薯团子涌动过来，头上两根须须张牙舞爪，辨识度极高。

“你怎么还活着？”荼荼瞪大了眼睛，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换成其他种族都得摔成沫了，他怎么看起来没事人一样？

“那是！”弗莱须须高扬，骄傲非常，“坚韧不拔打不死是我们虫族特有的优点！”

“也许那是陛下做的一场噩梦。”这个解释很合理，她所描述的场景没发生过，没存在过，但她又说得那么真切，不排除是噩梦的可能。科林认真思考一只蛋会做梦的合理性，思考0.3s后，选择放弃。

“不是噩梦。”风瑟声音低落，“真的不是噩梦。”

她记得他们在旅途中遇到的每一个人，那些鲜活的生命，化作泡沫融入海洋，埋入地下化作尘土，有的甚至连过程也没有，在星星之间碎为粉末。

她所看到的一切，就像是一朵正在凋零的花，时间带走了它鲜美的颜色和蓬勃的生命力，让它枯萎，让它凋落，让它死去，不复新生。而她徒然旁观，无能为力。

如果她能做些什么，或许这朵名为宇宙的花，还能活过来。

生命并未就此抛弃这片宇宙，弗莱还在、荼荼还在、虫虫们也在，就连科林也重新回来了。

可是他们不相信她……

“我相信你。”

荼荼的声音传来，精神力相触，没有犹豫没有质疑，只有坚定与信任。

希望复燃，风瑟眼眸闪动，在蛋壳内猛点头：“嗯！荼荼最好啦！”

科林&弗莱：？？？

“我也相信陛下！”

“我也相信你！”

他们急切表态，生怕自己落到了一只小鼠鼠后面。

“但是……”但是她说的确实与事实不符，未来的事他们无法预知，即便是未来，那也太过遥远。

科林和弗莱欲言又止，荼荼摸摸风瑟的翅膀开口道：“我没有去过外面，也不知道你们所在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已经像她说的那样一片死寂，但是我认为她没有说谎的必要，她说的可能真的在什么地方发生过，只是你们没有意识到。”

“你说的什么地方，是陛下的梦里吗？”科林黝黑的眼眸盯着他，“我相信她的话，但我相信她跟我不认可她话里的意思没有冲突。”

“那你要违背她的意愿，带她走吗？”荼荼直视他，将最初的问题抛回给他。风瑟说这些是为了向他解释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回那个什么狗屁联盟，即然他不相信她的话，那他要怎么做？强迫她吗？

荼荼将风瑟扒到自己身后，保护的姿态十分明了，他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螳臂挡车也好，蜉蝣撼树也好，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她。

弗莱此时也挪到了荼荼身边，和他同一阵线，“我们虫族都知道强人所难是不好的行为。”

科林：“……虫族是不强人所难，虫族直接威逼利诱。”

“那也是我们给的到位！”弗莱扬须须，“你有本事也给她想要的，让她跟你走啊。”

科林：“……”

“科林也可以留在这里。”风瑟从一鼠一虫中间露出上半边蛋壳，“我也想要跟科林在一起。”

“这里已经被划为待死亡星系了。”科林望向地平线，恒星冉冉升起，火红的颜色是它的余热，“那颗恒星即将寿命终结，到时会发生一场爆炸，它所在的星系会在这场爆炸中消失，附近的星系也将受到牵连。主脑正在针对这里做恒星分解计划，把爆炸产生的影响降到最低。”

荼荼对此没有清晰的概念，弗莱却知道恒星爆炸的威力，“你不是开玩笑吧？”

“那颗恒星叫辛火，你应该不陌生。”科林微笑，“你们的女王就是在辛火系被联盟剿灭的。”

然后辛火系的虫族全部失控，当时的元帅无法解决，就趁战争把这个麻烦丢给联盟，给联盟添堵。

弗莱顿时头大如斗，难怪这里这么多虫虫星域灭绝的物种，难怪这里不在虫虫星域的领地内，难怪他对此没有印象。

救命，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这颗恒星就快死了，周围的星球尽数湮灭，他还想带虫虫大军回来研究这些虫虫啊！哦不不不这已经不是关键了，关键是他怎么回去啊？！难道要指望这个仿生人送他和女王回虫虫星域吗？回不去就只能跟这颗星球共存亡了。

生死攸关，于是弗莱不要脸了，“你带我走吧，”同时卷起风瑟，“还有她。”这样够有吸引力了吧？

荼荼：“……”你特么能不能有点出息！

“这只小老鼠不重要。”弗莱还顺带用须须拨开荼荼，撇清关系，“你随便处置。”

荼荼抖了抖沙子，行，他就不应该高看这只臭虫。

“我不重要无所谓，你要带她走，好歹也问问她的意思，你看她愿不愿意跟你们走。”荼荼不屑地吐出口气，这俩没一个好东西，一个只想带蛋蛋走，一个只想逃命，丝毫不管蛋蛋自己的想法。就算这地方明儿就没了，他们要一起死，那也不能罔顾蛋蛋的意思。

毕竟明儿死，今天不还没死吗。

弗莱还没说话，风瑟自己就说了：“不要！风瑟不要丢下荼荼，也不要丢下虫虫们！”

“听见没？”荼荼张嘴吭哧一口，坑了个空，弗莱的须须早就挑起来了。蛋蛋顺势落入他怀里，拍着小翅膀对科林和弗莱说：“风瑟也不会丢下科林和弗莱，你们离开也没关系的哦。”

那怎么行！须须挠挠脑壳，弗莱道：“恒星毁灭势不可挡，要救他们，不如让他们回虫虫星域。我们先回去做准备，再来迎接他们，怎么样？怎么样？”

好像可以诶，风瑟认真思考，可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做什么准备能救所有人？”荼荼发问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不太对，风瑟灵光闪现，紧接着问：“虫虫星域能不让星星死掉吗？”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一个办法最好啦，星星碎掉肯定会很疼的，如果星星也不死掉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