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14)

作者:狐狸不吃鱼 阅读记录

他一句话向来说不全,但亲近的几个人都能听明白。

“有他呢,放心。”医尘雪冲着隔壁门扬了下眉,“我一定能四肢健全地回去。”

流苏漆黑的眼珠转了下,最终点了头。

虽然他叫司故渊坏嘴巴,但善恶却分得很清,他知道司故渊对医尘雪没有恶意。

待流苏走了,医尘雪才曲着手指敲了隔壁的门。

“道长,我的纸傀都让我驱走了,你消气了吗?”

屋里没人应声。

“道长,外面冷,我站不住了。”

还是没人应他。

须臾,医尘雪长叹一声:“道长,我若是晕在你门口,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屋门应声而开,走出来的人上下将医尘雪看了一遍,医尘雪正悠闲地抱着手,倚着漆红木柱在看他,唇边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哪里有半分怕冷的样子?

那人眼尾微挑:“冷?”

“冷。”医尘雪说得跟真的一样,还特意咳了几声应景,“风大呢,道长。”

司故渊盯着他看了片刻,没戳穿他这经不起推敲的谎话,反是让了身位:“进来。”

医尘雪早做好了被驳的准备,却等来了对方先松口,他先是一怔,旋即便没由来有些生气。

这气来得莫名其妙、不合时宜,医尘雪明知自己没有理由生气,却还是站在原地,没跟着走进去。

已经往里走了几步的人回头看他:“为何又不进?”

“道长,你也觉得我病弱,可怜我,所以才让着我?”

他这话其实多少有些无理取闹的成分,装受冷病咳要进去的是他,现如今觉得自己受了同情,闹脾气不进去的也是他。

司故渊盯着他看了一瞬,道:“不是。”

这个回答依然不在医尘雪意料之中,他又是一怔,像是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不是。”司故渊重复了一遍,顿了下又添了一句,“我知道你是装咳。”

“那为什么?”

医尘雪想不通,既然不是顾及着他病弱,又为何松了口让他进去?

白日里从司府门口一路走来,司家夫妇顾及他病弱,说他受累了,他尚且半句解释都没有,只一句“不妨事”就盖了过去,现如今却偏要问个明白,医尘雪自己也费解得很,但他还是近乎固执地盯着前面的人,想要他一个回答。

司故渊凝眉看他,半边身子落在烛光里,就这么站了会儿,看样子是已经拒了医尘雪的问题,可没待医尘雪再开口说些什么,他便完全转过身来,正对着医尘雪。

“我有话问你。”

他视线始终停在医尘雪身上:“这个理由,接受吗?”

第14章 渊源

医尘雪这个人,从前性子就很怪,想要什么东西,想做什么事,往往不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反是会绕着弯子去周旋。于他而言,似乎任何东西都显得可有可无,得到就算了,得不到也算了,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失落一阵子,没什么大不了。

但现在有个人顺着他这扭捏的性子给他顺毛,他反倒有些不习惯,连自己怎么跟着走进屋子的都忘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下了。

司故渊是站着的,医尘雪只能微仰着头看他:“你要问什么?”

“回神没有?”

“嗯?”医尘雪愣了下,完全没反应过来。

司故渊摇了下头,似是无奈:“你这样我没法问。”

这回医尘雪听懂了,这人说他脑子不清醒……

他闭了下眼,想着不能被气死,露出一个僵硬的假笑来:“道长,现在可以问了。”

司故渊盯着他,像是在确认他是真的回了神,片刻才张了唇道: “你想让我救她。”

像是咬定了这是事实,他语气没带半点问的意思。

医尘雪也没否认:“是,我希望你救她。”

即便医尘雪不说这个请求,司故渊多半也会救人,否则也不会不请自来,趟司家这趟浑水,这一点医尘雪很清楚。

但即便如此,司故渊救人和他救人,哪怕目的一样,这也是两回事。

“要我救她,你便欠我一个人情,你可认?”

求人帮忙,总归是会欠下人情,这本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但医尘雪却没立即答话。

白日里他故作不知,让这位道长在司家人面前出尽了风头,让司家人信他,敬他。这于他百利无一害,但说到底都不过是算计,是讨好,为了让这人答应帮忙。

医尘雪惯于算计人,因此司故渊的话一问出来,他就知道风水轮流转了。

“道长,你想算计我什么?”医尘雪是坐着的,他手背撑着下颚,玩味地看着站在窗边的人。

司故渊关了窗,转过身来:“你算计我之前,并没有提前告知我。”

言外之意,你也别问我。

这话一针见血,医尘雪反驳不了。

他们隔着屏风对望,其实谁也看不见谁,只能凭借烛光看见一片暗影,但医尘雪就是觉得,那人此刻眼中定然是平静无波。

从他们遇见那日起始,这人似乎一直都是这般冷静,就像现在,即便早就知晓自己被人算计,他脸上也没有半分怒意,反倒是不动声色地算计回去。

这样的人心思该有何等深沉?

医尘雪后知后觉便有些怕了,他惹上的不是一位普通的傀师,而是一个他无论如何也看不透的大麻烦。

也许哪一天,这人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他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违逆天道之人,或许就变了模样,要与他刀剑相向,要取他的命。

介时,他躲得了吗?

“道长,说来你也许不信,我竟觉得与你相见恨晚。”

倘若是在他重生前相识,他同这个人定然也会如现在这般相谈甚欢,且少了许多顾虑。

可现下,医尘雪这个名字落在哪里都会掀起轩然大波,以至于他甚至不敢问对方的名姓。

屏风后的身影似是动了下,人却是久久没有开口。

本就是忽然有感而发的一句妄言,信或不信也没什么所谓,更不指望能得到对方什么回应。

医尘雪便新起了个话头:“道长,我还有一事想问你。”

“……嗯。”司故渊不知何时又侧过了身去,屏风映烛火,半张脸的轮廓线被勾勒得特别清晰,让看的人无端恍了下神。

似曾相识的感觉挥之不去,却又如隔雾观花,抓不住瞧不清。医尘雪被弄得有点儿不厌烦,便干脆闭着眼晃了几下脑袋,人总算是清醒了些。

他视线落在屏风上:“你为何要管司家这桩闲事?若说只是因为你是傀师,要除邪祟,保人平安,我不信。”

“我说过是因为这个?”司故渊不答反问。

医尘雪哭笑不得:“是是是,你没说过。那你说,因为什么?”

随后那边便是长久的静默,不知是不想说,还是在思量别的什么。

也许是屏风挡着的缘故,医尘雪坐的位置没有透进来风,桌案上的烛火摇曳得很规律,医尘雪半垂着眸子盯着那处看,手又撑着头,久而久之便有了点困意。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睡过去,恐等不到回答时,余光瞥见屏风上的黑影忽然动了动,似乎是那人转过了身来,正对着他。

“我同她有些渊源。”

“她?”医尘雪一下便来了精神,那点儿困意也跟着烟消云散了,“谁?司兰卿?”

“嗯。”

“是什么渊源?”

“……”

没等到回答,医尘雪便若有所思地道:“看来是了不得的渊源。”否则也不会不愿意开口。

司故渊却道:“没有了不得,再平常不过的渊源罢了。”

“既是平常,那你为何不敢说?”

医尘雪几乎是脱口而出,话说完了才想起来要过脑子,登时便愣了下。

他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别人不乐意说的事,他大多不会刨根问底,这次却无端破了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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