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38)

作者:狐狸不吃鱼 阅读记录

出于连医尘雪自己也琢磨不明白的原因,他此时的好奇心十分强盛。

不仅如此,很快他就又发现了一个很微妙的巧合。那只鬼魂所去的方向同裴家人走的是同一个。

难不成,那鬼魂也是去裴家?

生前旧地,是裴家么?

医尘雪思索不得解。

于是在裴时丰问他们准备去哪儿时,他蹙起眉尖,一脸为难地回了一句:“我们没有去处。”

这套说辞太过熟悉,司故渊的视线当即就扫到了他身上。

医尘雪笃定这人不会戳穿他,接着编给裴时丰听:“我们本想着,进了椿都便寻个客店住一晚,可我方才想起来,钱物都落在来时的马车上,忘了拿了。”

司故渊:“……”

携带财物的流苏:…………

流苏默默地将钱袋藏好。

他始终相信,雪哥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这有什么要紧。”

大抵有了手炉的事在前,见识了医尘雪对做过的事转头就忘的本事,裴时丰丝毫没有怀疑。

“裴家府宅那么多空屋子,你们想住哪都成,便当是我的答谢了。”

“这……”医尘雪似是有些犹豫,“我们如此上门,未免唐突,也太劳烦你们了。”

“放心吧。”裴时丰一拍胸脯,“你们救了我们,就算是我哥知道了也会谢你们的。再说了,不过是住上几日的事,有什么麻烦的。”

闻言,医尘雪不再推脱,微笑着点了下头:“那就叨扰了。”

他又顶着同样的一张笑脸,偏头去问司故渊:“道长,你可要与我们一道去裴家吗?”

司故渊将他唇边和眼尾的笑意尽收眼底,未置一词。

对望片刻后,他看向一旁没搞清楚状况的裴时丰,语调又冷又正经:“此行未带钱物,叨扰。”

闻言,医尘雪唇边笑意更深,转头对流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第38章 画像

裴家府宅修得很大, 只从外面看就已是屋瓦飞檐连绵十里,流苏灯笼挂了一排,俨然气运正盛的模样。

医尘雪站在台阶下, 被檐角的占风铎吸引了目光。

那日梦中的场景再次闪过脑海,他不由得想到——

那日他与裴塬站在裴家府门口攀谈,那个让他回头的人, 是不是就如他现在一般,站在这台阶之下叫了他的名字?

“怎么了?”

清冷的嗓音从高处落下来,恍然间与梦里的场景重叠在一起,医尘雪抬眼望去,司故渊正站在台阶上,侧身在看他。

因着站在高处, 那人半垂着眼,脸上无悲无喜,身长肩阔地站在那里。

那双淡漠的眼眸里, 仿若芸芸众生于他而言都是一样, 惊不起一点波澜。

不知是因何而起的错觉,医尘雪忽然想, 他曾经似是也有过那么一刻,如现在一样,微仰着头看过一个人。

只是那时, 那人身后不是恢弘府门,而是苍苍云山,冷雾寒松。

“怎么了?”

一样的话响起,却换了人, 裴时丰不解地看过来。

医尘雪倏然回了神, 他轻闭了下眼道:“无事, 只是走得有些累了。”

他满身病气,皮肤又白得不似常人,说这话便不会有谁怀疑。

裴时丰问他:“那还能走吗?我让他们去取轿撵来。”

这裴小公子没什么心眼,医尘雪怕他真叫人来抬他,赶忙摆了手:“不必了,走这两步倒还撑得住。”

他说着便要抬脚上台阶,眼尾余光里却晃进来一片苍烟色。一只干净修长的手伸到他眼前来。

他抬了眼,才发现不知何时,那本来已经上了台阶的人又折了回来,此刻与他只隔了一阶台石。

医尘雪说走累了,本就是随口编来的理由,裴时丰当了真便算了,哪知道这位道长也当了真。

医尘雪盯着眼前的手看了会儿,本该说一句“不用”,可他连唇都没张,只是默了半晌,便将自己的一只手搭了上去。

怀里的手炉已经凉了好一会儿,他手此刻正冷得似冰,常人碰到了即便不躲,也难免不受刺激。

可他手伸过去时,司故渊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牵了他的手便转了身,拉着他往上走去。

他走得不快,正正是医尘雪平时的脚速。

直到上了最后一级台阶,手上的那片温热才抽离开去,平白惹得医尘雪愣了下神。

而这短短的一瞬,他捧着的手炉又热了起来。

等他抬了眼,那人已经转了身,跟着裴时丰进了裴家府门。

***

同行的那几个弟子进了裴家,裴时丰便让他们各自散了,亲自领着医尘雪和司故渊往客卿所住的院子去。

医尘雪对裴家里外的模样记忆都不深,但这会儿见了轩榭错落,挡帘布了满廊,又觉得实在熟悉。

他该是来过这里,且是很多回。

飞檐青瓦上的惊鸟铃,廊桥栏杆下的池塘锦鲤,还有远处高耸入云的翘角楼阁,他一定是见过的。

他似是问过一个人,喜不喜欢这里。

可他想不起来那人是谁。名姓,样貌,他如何也记不起来了。

路经一处堂前时,医尘雪偏头瞧了一眼,看见了正中挂着的两幅画像。

传闻说,裴芜与傀师的祖师爷交好,自裴芜殒殁后,二人的画像就一同摆在了裴家正堂,弟子晨昏定省都会来跪拜供奉。

但很奇怪,医尘雪明明没见过裴芜,却一眼就觉得挂在左边的那幅便是裴芜。

更为奇怪的是,他明明觉得左边是裴芜,却又觉得右边不是傀师的那位祖师爷。

他这想法若是说出去,裴家的人估计会说他大逆不道,再拉着他去祖师爷画像前磕头谢罪。

“你在看画像吗?”

直到裴时丰问了这么一句,医尘雪才反应过来,他看那画像看得有些久了,甚至停了脚。

“右边那幅,”医尘雪抬手指了一下,“是谁画的?”

裴时丰被他吓得叫出声来:“你把手放下!”

“那可是祖师爷啊,你怎么敢指的?!”

若不是中间还有个人挡着,裴时丰应该已经一巴掌拍到他手上来了。

裴家虽都是剑修,但傀师的祖师爷与自家的祖先交好,怎么都是件面上有光的事,裴家弟子尚且日日跪拜,一个外来客却敢指着画像问是谁画的……

真是反了天了。

“一时忘了。”

医尘雪这歉道得一点不诚心,他收了手,淡声道:“所以是谁画的?”

“……”

“你……”裴时丰就想不明白了,这人怎么就这么惦记这画像是出自谁的手?

可医尘雪又问得很认真,他几次张唇,数落的话都没说出来,最终极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人知道是谁画的,又没人真见过祖师爷长什么样,传着传着就是这样了,都这么画。”

“啊……”医尘雪若有所思地拖着长音,但也没“啊”出个什么究竟来。

他反而是偏了脸看向身旁的人,“道长,你觉得这位祖师爷该长什么模样?”

道长觉不出什么来,并不答话。

反倒是裴时丰颇为激动:“你怎么还敢问啊?还……还该长什么模样,难道你们说祖师爷长什么模样,他就得长成什么模样给你们看不成?”

他没好气地觑了医尘雪一眼:“随意议论祖师爷的长相,你也不怕祖师爷怪罪。”

“怪罪?”医尘雪轻歪了下头,语气还是轻飘飘的,“他不是死了么?”

此言一出,裴时丰登时双目圆睁,手上胡乱比划了一通,似是想去捂医尘雪的嘴。

但医尘雪满脸病色,他总不能跟一个病秧子动手,况且中间又隔着一个雷打都不带动一下的剑修,他更不敢发作。

张牙舞爪地在原地跳了半天脚,他几番欲言又止,难以置信道:“你——你快闭嘴!”

喊完了这一句,他就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压低了声音说:“你这是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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