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59)

作者:狐狸不吃鱼 阅读记录

司故渊脸色一沉,皱了眉。

司故渊扣了他抓自己袍领的手,慢声问着:“你说……要看什么?”

医尘雪本来死抓着对方的袍领不肯松手,这会儿却因为对方的语气想将手抽回来,手腕反被扣得更紧。

“我要看”这话是他自己说出去的,横竖也收不回来,医尘雪索性放弃了反抗,将那句话补充完整:“我要看你身上有没有天谴印。”

果然,他说完这话,司故渊眸色更暗了些。

似乎是在隐忍克制着什么,司故渊闭了下眼,尽量用了和缓的语调:“医尘雪,我看过你左肩上的天谴印,我身上有没有那个印记,你应该很清楚。”

“……”

医尘雪从脖颈红到耳根,好在有火光有凉风,能替他遮掩些。

但他还是下意识往狐裘里躲了躲,声音依然是闷的:“司故渊,你不讲道理。”

五年前的那些事,他虽然想起来一些,但没想起来的也有,还有些只是有个印象,细节的根本记不清。

更何况那时他整个人都被罩在另一个人的气息里,鼻息紊乱,意识不清,连眸光都是散乱的,不知道投落到何处去了,哪里还顾得上看什么印记。便是现在想起来了,也记不起来司故渊身上究竟有什么……

“你又没丢了记忆,只有你记得我身上有天谴印,不公平……”医尘雪越说越小声,整个脑袋都快埋到狐裘的毛领里去了。

显得气势全无。

但偏偏每次他这副情状,司故渊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过了没会儿,医尘雪感到下颔上捏上来一只手,力度不大,只是让他抬了头。

司故渊温温沉沉的声音落在近处:“医尘雪,你听好了,那个阵法不能完全将你所受的天谴承接给我,我受的天谴只有一半,身上也没有落下天谴印。”

医尘雪已经信了他说的这些,只愣愣地抬着头问了声:“为什么……”

“因为天道不认我。”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医尘雪大致能猜出来,完整的话应该是“因为天道不认是我犯下的过错,不认是我该受天谴”。

有违天道的是他医尘雪,该落下天谴印的,该受天罚的也是他医尘雪,与旁人无关。

天道也有公平的时候。

只这一刻,医尘雪忽然就有些感激这所谓的天道了。

身上没有天谴印,司故渊这一世就能少受灾祸,不必如他一般人人唾弃,被众仙门诛杀,囚锁烬原,再到如今落得一个苟延馋喘的下场。

医尘雪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是么……”

他几乎是庆幸的。

需要赎罪的天谴也好,无法转圜的天罚也罢,横在他一个人面前就够了。

他一点也不想司故渊牵扯上这些。

想着这些的时候,医尘雪下意识垂了眼,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再次蒙上了一层隔绝外界的冷雾。

司故渊一直在看他。

紧绷的神经松下来,医尘雪得了空去想别的事情,才记起来他该去找找流苏掉在哪儿了。

他刚要转身,又注意到手腕还被人扣着,便连带着抓他的那只手一起晃了晃,示意司故渊放开。

既然事情说清了,司故渊也没有理由再拉着他了。

医尘雪是这么想的。

但司故渊不这么想,不但没松手,还扣得更紧了,像是谁惹恼了他。

医尘雪正想问“做什么”,司故渊当头就是一句:“医尘雪,你也很蠢。”

“嗯?”这话来得太莫名其妙,没有缘由,没有前兆,医尘雪后知后觉便有些恼,“司故渊,你说什么?”

他蠢?

医尘雪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司故渊像是为了专门气他,字正腔圆地又强调了一遍:“医尘雪,我们都一样,很蠢。”

“……”

这回医尘雪听得清清楚楚。

“我怎么蠢了?”医尘雪又抓上了司故渊颈间的袍领,不满写在脸上,“司故渊,你报复人。”

“不是报复,他说的……是实话呢。”

第三个人的声音响起来,源头是另一座高楼。

那嗓音很温,像落在山间的长风。

两人转头看去,素白衣袍的人冲着他们的方向,双手合握,行了个长礼。

那一瞬,像是久违的故人重逢。

第59章 玄鹤

那处高楼上的人一脸慈悲相, 气质上与裴塬倒是相像得很,医尘雪看过去的第一眼甚至晃了下神。

不过用不着细看,他第二眼便知那不是裴塬。

要与一个毫不相识的人争论自己蠢不蠢的问题, 这事医尘雪做不出来。他先问了来人:“你是谁?”

大概是被司故渊叫过名字了,他反而不再顾忌问人名姓这事,若是那人反问回来, 他多半也会把自己的名字抖落出去。

“我么?”那一身白衣的人似是有一瞬的惊讶,而后才笑了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你们在裴家住了这几日,我现在的名字你也许听过,玄鹤。”

确实是听过, 而且不止一回。

裴家的弟子同他说过不止一次,裴家有位卜术修得很好的傀师,弟子们常常是“玄鹤先生先生”的挂在嘴边, 他想不记住也很难。

但他说“现在的名字”……

如此说来, 对方这多半也不是个真名。医尘雪顿时便又有些犹豫,他似乎也没必要礼尚往来, 将自己的名字告知对方。

不过那人似也没有要问他名姓的意思,反是看向了他身侧的人。

司故渊微点了下头:“多谢。”

医尘雪想起来那时司故渊说的“阵外有人”,反应过来应该就是这位了。

听语气, 二人似是相熟。

医尘雪偏头问:“椿都有位旧友,也修卜术,便是他么?”

司故渊“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别的。

医尘雪“哦”了一声。

玄鹤手指抵唇, 笑了声。

医尘雪抬眼看去, 不明白他为何笑。

但他终于有了个好时机问先前那句话:“你方才说不是报复, 是实话,是什么意思?”

玄鹤笑着,明明是一张极为温和的脸,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招人喜欢:“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们两个都很蠢。”

若只但看他那张脸,不听这话本身的内容,医尘雪都要怀疑他说的是“你们两个都很聪明”了。

司故渊说他蠢时,医尘雪尚且也要驳,这个就更不会忍气吞声了。

但他才动了唇,还没来得及出声,司故渊先他一步开了口:“你在旁边听多久了?”

“从你碰他脸的时候。”玄鹤抬手指了下医尘雪,“我一直在,你没发现么?”

“……”

“……”

司故渊和医尘雪同时沉默了。

这不就是从一开始就在了,将他们的话,该听的与不该听的,都听了个全么……

“说起来……医尘雪,你怎么就只想起来他一个,想不起来我呢?”玄鹤语气似有怨怪,但细听便知只是玩笑。

“你认得我?”

医尘雪这时才有些反应过来,这人将他们的话一字不落听了去,自然是知道他和司故渊的名字的,若是换了个普通人来,听了这两个名字都不会是现在这镇静自若的模样。

他和司故渊,两个都死在烬原,仙门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个玄鹤既是裴家的客卿,便不会不知道这些。

“如何会不认得,无相。”玄鹤仍然温温笑着,说出“无相”这个名字时语气神情都没什么变化。

和司故渊一样,“无相”这个名字,从他们嘴里说出来都显得没什么重量。

并不是那种轻蔑的意味,而是好像于他们而言,这个名字已经太过熟悉,哪怕前面跟了“命仙的祖师爷”或是“有违天道”这样的字眼,也与一个普通的名字没什么两样,没有敬畏,也没有憎恶。

“无相”这个名字,传闻里没有,旧时书册上也没有,就是无相本尊自己,也是从司故渊那儿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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