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病秧子又在算命了(91)

作者:狐狸不吃鱼 阅读记录

那小厮或许是见识短浅,或许是向主人家邀功心切,才那般沉不住气。但医尘雪那时不会去为别人细想原因,他只在意他自己。

所以在那小厮第一句话出来,医尘雪就已收了正要往外迈的脚。

后来谢家的车马四分五裂,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医尘雪依稀从议论里得知,那是谢家的马车,他得罪了个大人物,谢家定然不会放过他,他在越祁怕是待不下去了。

医尘雪听了那些声音,收了斜扫的眸光,有些不高兴。

不是因为惹了一桩麻烦,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越祁那般热闹,人语不绝,鱼鸟共乐,官道上常有车马过,风声卷着蹄音,薄雾笼着花草。他下山以来,最最喜欢的便是这里。

那些百姓也没说错,他惹了谢家,后来没能全须全尾地离开越祁,落了一身伤,出了越祁地界,在破庙里躺了好几日才走得动路。

他那伤不冤,本来便是他先动手打了谢家的人,人家报复也是意料之中。所以他没揪着这事不放,腿上的伤好到能走路了,便离开那为他挡了几日风雨的庙,至此再没去过越祁。

不管是当日那恶语相向的小厮,还是后来报复于他的谢家人,都同谢梧俞一样经不起激,丝毫沉不住气。

明堂内的石像医尘雪不知是谁,那生魂他也不知是谁,那完整的灵识他一样不知是谁,可仅是一句“凭他同你一个姓,姓谢”,甚至没有言明这个“他”指的是谁,谢梧俞便不打自招,轻易入了他的套。

谢家人人这般不动脑子,却还将越祁守得好好的,当真是不公平。

思及此处,医尘雪忽然便更不待见谢梧俞了。

谢梧俞也很不待见他:“谢家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大公子……”

后面的谢家弟子险些没被吓死,个个在拼命给他使眼色。

那人旁边还站着祖师爷呢,惹不得……

“谢公子,如今破阵才是紧要,有任何嫌隙,也该出了阵再说。”裴清晏做了一回和事佬。

谢梧俞皱着深眉,四下里看了一圈,瞧见了其他人脸上那复杂的神情,又沉默了大半晌,才终于有了妥协的意思,不情愿地开口道:“他是谢礼……”

“哪个礼?”

被打断话,谢梧俞盯了医尘雪一眼,道:“礼节的礼。”

谢梧俞继续道:“谢礼是……”

医尘雪:“行了。”

谢梧俞:“?”

行什么?怎么就行了?你说行就行了?

不只是谢梧俞,其他人也是满腹疑问。但医尘雪说完“行了”后,明无镜也点了头道:“可以了。”

于是一头雾水的人不敢吭声了。

“先生?”裴清晏大约能猜到一些,明无镜顶着“玄鹤”这个名字在裴家做客卿时,常用符布阵,其中也有招魂之术。

仙门中视招魂之术为旁门左道,因而不怎么用,深究便更谈不上,这其中的用途,不知者也便更多。

但裴清晏见过不知多少次这种术法,对招魂一说早已改观。

他见过玄鹤招来孤魂,问其名姓,为其指路,也见过玄鹤将那些残魂的困缚清除,让他们得以离开生前旧地,进归墟入轮回。

招魂之术从来不是什么旁门左道,只是仙门中人施加的偏见罢了。

不过,裴清晏见了那么多次玄鹤招魂的场景,似乎没有一次是需要提前知道名姓的,这次却破例先问了名姓,只怕是十分棘手了。

“先生,只需名姓便够了吗?”裴清晏还是担心的,旁人眼里这人是明无镜,是祖师爷,但于他,于裴家,此人都有另外一个名字,唤作玄鹤,是裴家的客卿。

自父亲裴塬去世后,裴家一朝没落,他十几岁便别无选择地坐上了家主的位置,但再聪慧再天资卓越,他的阅历始终是不足以支撑他背负裴家乃至整个椿都走下去的,若是没有玄鹤,裴家撑不到现在。

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因而无论眼前的人是明无镜还是载着什么别的名字的人,他依然是于裴家有大恩的人,并不会因了一个千年前的名字便改了亲疏。

所以在场知晓明无镜身份的人,或多或少会有畏惧,但裴清晏却能如往日一般开口询问。

而明无镜也用往日的语气答他:“只需名姓便可。”

裴清晏不疑有他,只道:“先生莫要勉强,万事,当以自身为重。”

他这话在旁的人听来显得很多余,傀师的祖师爷百般神通,又如何需要别人担心?

但明无镜却是笑了下:“放心。”

安慰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还带了几分外露的自得与张扬。

传闻里,旧书上,关于明无镜的生平有许多,真真实实的有,杜撰的也有,但对于他的评价,最多的便是慈悲与温谦。

像如今这般,着实罕见。

明无镜放了托着那灵识的手,只分出灵力去托住它,手里不知何时已捏了张符纸。符文亮起的瞬间,极细的银丝绕流而去,在那灵识下方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阵。

这下,人人都知道这位祖师爷要做什么了。

仙门中虽不常用招魂之术,却又人人识得此阵,知道是招魂用的。但眼下没人敢吭声说一句“此乃旁门左道,用此法有辱仙门”。

最大的仙就搁那儿站着,谁敢置喙半句?

那灵识悬于阵上,摇曳不止,里面的东西似乎也蠢蠢欲动,被阵中浮起的细微光尘牵引着,渐渐露出了原貌。

那是个身量不算太高的少年郎,生了一双笑眼,即便容貌平平,却也叫人能一眼记住。

与明堂内的那尊石像俨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谢礼。”明无镜开口唤了他一声。

那道虚影似有所感,眸光动了下。

明无镜抬手冲他一拜,语调认真:“相逢即缘生,今日我于故人庄内问你过往,万望见谅。”

医尘雪与司故渊也是一拜。流苏不懂,但也跟着低了头。

裴清晏紧随其后,裴家弟子自也跟着家主一起,拱手相拜。

见状,其他仙门陆陆续续有人跟着拜,一眼望去,低头拱手地拜了一大片。

纵然他们其实并不知为何要拜,但跟着祖师爷做总是没错的,况且若是让祖师爷一人拜了,他们这些徒子徒孙干站着,哪有这样的道理,岂不是僭越了?

这些拜的人里,为了章法礼数而拜的占了多数。但裴清晏见得多了,即便明无镜没有同他深说过这其中的缘由,他也大致能悟出一些来。

各人生平过往,悉知的人只能是自己,即便是命仙,窥人命格时也讲究一个“缘”字。更何况是这般萍水相逢之人?

问其过往,理应要拜的。

第90章 过往

越祁谢家, 在东芜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仙门,门中子弟大都心性耿直,轻易不受半点欺辱, 总是睚眦必报的多。而越祁人受谢家庇护,多少沾染了这样的行事作风,直来直去, 喜欢便百般热情,厌恶便聚众驱逐。

谢礼长在谢家,本是个自带荣耀的姓氏。但他没有生在谢家,更没有生在谢家本家,只是一个刚出生便被抱回谢家分家养着的孩子,里里外外并不受待见。

不过, 他总归是谢家人,即便不受待见,也依然在谢家好好地长到了二十岁, 没有缺胳膊少腿。

除了入耳的腌臜话多了些, 别的倒也没什么。

他那个父亲,子女众多, 他是其中最不被看重的那个,在谢家养了二十年,见到那个所谓的父亲的次数还不满二十次。

彼时,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娘是谁。

不是没有问过,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问了父亲,得到的却只是对方大发雷霆的怒骂。后来他去问谢家的其他人,得到的也只是诓骗与嘲笑。

有一回, 他听信了自己一个兄弟的说法, 认了街上的乞妇做娘, 将自己为数不多的银钱拿来买了吃食,都给了他以为的那个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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