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本事嫁给宿敌(40)

作者:鲜鱼口 阅读记录

人们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她将邪异门事宜交给自己年仅十岁的徒弟后,然后孤身前往见知渊。

在极北之地,女子身形单薄,几乎融在了雪中。

她头也不回地进入了魔窟,再然后,群魔被封印,她也不知所踪。

关于重千风的下落,有很多版本的传说。

有人说,魔主恨透了她,将她困在了见知渊底永不见天日。

也有人说,她以身为牢笼,封印了见知渊和群魔,所以不能回到人世。

还有人干脆说,重千风厌倦了一切,所以跑路了。

不过荧惑觉得,她师父应该就是死了。

否则她不会不管邪异门这烂摊子的。

重千风看着荧惑,喊她:“阿瞬。”

这个称呼让荧惑心头一跳。

已经一百多年没人这么叫过她了,或者说,除了自己师父之外,根本没人知道荧惑尊主原本的名字叫什么。

重千风看了她片刻,又皱起眉头道:“不对,你夺舍了?”

荧惑想,自己现在虽为魔尊的模样,但在师父看来,却依然是栾如。

其中理由她也不明白,或许是术法的缺陷,又或者是受她念头的影响。

镜花水月,庄周梦蝶。

谁说得清呢?

见她不回答,重千风闭上嘴,露出狡黠的笑。

她极聪明地猜测:“哦,有人在窥视你,不方便说,对吧?”

荧惑点头,然后道:“你就不问问交代给我的那些事怎么样了?”

身份、地点、事件不明说。

那偷窥者愿意看就看吧,反正也是哑谜。

重千风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关心徒弟。”

荧惑嗤笑:“我?没感觉你多关心我。”

她看着自己师父,对方还是失踪之前的那副样子,云淡风轻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又万事都胸有成竹。

重千风离开时荧惑还小,刚开始修生死道不到六年。

当邪异门尊主,纯属是就被赶鸭子上架,稀里糊涂成了历任里最年幼的。

重千风道:“换一种方式关心嘛。”

她走近荧惑,微微俯下身,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

荧惑沉默了片刻,神情有一瞬的放松。

不过很快,她便又变回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重千风笑起来:“阿瞬真乖。”

荧惑不领情:“你话真多。”

而另一边,虽然只有片刻,但蜃还是看到那少女的神情变了,心头一喜。

这些年见多了这样的场面,蜃早就对人类的任何情绪波动没了兴趣,除非他们疯在自己的幻境里,只有这个百看不厌。

眼前这个少女,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产生的好奇心。

为什么她可以置身事外?

为什么她总是无动于衷?

这幻术中出现的不仅是人心底的恐惧,更有执念。

面对执念,她还能这么淡然处之吗?

蜃咬破手指,将蜃术以最大修为催动。

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凡人,怎么抵挡多少修士都逃不出的黄粱一梦?

他十分满意地笑了起来。

在魔宫大殿中四处转了一圈,重千风忽然道:“对了,记得回祟市看看。”

荧惑记得这是对方离开魔宫时对自己说的话,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在想着,难道那地方与近期魔修的异动有关?

但是祟市在魔域,她又该怎么回去呢?

荧惑转过头,看向空茫的大殿四周。

那个偷窥者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一定是做了什么才诱使自己想起这件事。

还真要谢谢他了。

重千风向着大殿下走了几节台阶,坐下,拍了拍身侧。

“来,”她说,“陪为师聊聊天。”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做,闲着也是闲着。

荧惑想:来都来了。

她坐到另一侧,两人并肩,从大殿的正门可以看到魔宫山外。

那儿有一轮弦月,月光冷而锋锐,像是刀子一样。

“我好多年没看过魔域的月亮了,”重千风轻声道,“还和以前一样。”

荧惑看着对方的侧脸:“月亮又不会变。”

上次一起看月亮,还是人族打了败仗之后。

几千年没见的魔火现世,修士们都惶惶不可终日,想要撤退到炽停峡去。

魔修们也建议重千风先去躲避,但被拒绝了。

要知道,魔族从见知渊里倾巢出动后,邪异门是第一道防线,如果她退了,就等于把魔域这块地盘白白让给他们,重千风才不想认输。

打算撤退的魔修立刻就反了,打算到宗域后自立门户。

他们痛骂重千风这个不知变通的女人,说她狂傲、刚愎自用,没有丝毫的领导能力也敢带着人族和魔族硬碰硬,老子不伺候了,等死吧。

对此,重千风毫不在意。

她问荧惑:“你要走吗?”

那时候荧惑六七岁,人小鬼大,已经修了几年生死道,并显现出了天赋。

她对生死没什么概念,最大的爱好就是看邪异门众严刑拷打魔族。

听到师父的问句,她面无表情道:“不走。”

重千风笑眯眯地又说:“不走就有可能死了哦。”

荧惑道:“死就死了。”

重千风继续逗她:“魔族恨我们,很可能死得很惨。”

荧惑反问:“死得不惨就不是死了吗?”

重千风听后抚掌大笑,笑靥明媚,丝毫看不出此刻的危机。

于是她教荧惑做阵,告诉她怎样杀魔族,如果出了事,应该怎么逃走。

当然了,第三条荧惑没仔细听,她根本不打算逃。

魔族攻上邪异门时,其他誓死追随魔尊的魔修全数应战。

重千风则带着荧惑蹲在大殿顶上看月亮。

大阵启动,魔族在阵中迷失方向,然后被斩杀。

荧惑吸收生死之力,像是雨后幼竹一样节节拔升。

昔时月色很美,皎洁冰冷。

和今日一样。

时间差不多了,荧惑想。

如果岁云岐还找不到自己,那不如死了算了。

一念至此,荧惑下意识地问重千风:“我们还能再见吗?”

问完,她先自嘲地笑了一声,自己怎么还真当真了?

这是幻境,师父自她意识中来,她怎么想对方就怎么说。

自己骗自己有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重千风点了点头,温和地笑:“当然能。”

荧惑张了张口,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句:“骗子。”

面对重千风,她想,怪不得这么多修士都栽在了这里。

太真实了,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到师父一样。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重千风笑问,“我走时可没答应过你会回来。”

一个活了几百岁的人,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又问:“那你呢,你还能回来吗?”

荧惑知道对方在问魔尊原本身体的事,于是点头。

她道:“你走吧,时间到了。”

重千风笑她:“舍得吗?乖徒弟,师父要消失了。”

荧惑看了对方片刻,冷笑一声:“少废话。”

说完,她起身,走回大殿宝座前坐下了。

她收起了放松的神色,也收起了只有对待师父时会出现的坏脾气。

这一刻,荧惑从阿瞬又变回了魔尊。

她侧过头,看着镜子模糊映出的美艳女子样子,头也不回地对重千风说:“后面的事情,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重千风也遥远地笑:“我的好阿瞬。”

荧惑没看她,只摆了摆手。

蜃远远地看着,因为猎物过分淡然而着急。

这和他想得完全不一样。

在他的设想中,幻境的阵法已经被催动到了威力最强的时候。

这时候无论心智保留什么样的清醒,都只能被执念摆布。

然而这少女在做什么?

虽然蜃看不到幻境中发生的事情,但却清晰地看出少女最后一个动作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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