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枕明月+番外(146)

作者:青山问我 阅读记录

水间隔着相同的时间,缓缓滴落在岩壁上。

潮湿的苔藓夹杂着炭灰的气味近在鼻端,余清窈感觉有只手在她脸上摩挲,一瞬间,所有意识回笼,她猛然睁开双眼。

视线里是一张紧张后缩的小脸,还颇为眼熟。

……是之前帐子里的那个小姑娘。

余清窈盯着她,用了几息的时间才想起自己被人绑架了。

在小姑娘将她牵出帐子不久,走出五、六步,紧接着场面大乱,护卫和流民互相推搡涌动,身后有人趁乱用一块味道刺鼻的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那之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为什么?”余清窈一开口,就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那声音好似是别人的,沙哑难听。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水,讨好般对她扯了扯唇,余清窈一直盯着她。

小姑娘就害怕地后退,似是不敢面对她。

“你可醒的正是时候,那些人都来看过好几次了,怕不是担心将你药死了。”代替小姑娘开口的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听着也很耳熟。

余清窈移

动眸子,望向脚边上坐着的妇人,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是你?”

那妇人连忙摆手,“什么是我,你可别乱怪人,你被绑到这里不是我害的……我也是倒霉,正好被他们撞见了,顺手抓了过来。嘿,你要是想问什么就问这小姑娘吧,不过她也是个怪胎,我在这里都坐了一个时辰了,她愣是一句话也不跟我说。”

这个开口就倒豆子一般的妇人正是在施粥帐子里曾经说过她与秦王在襄城游玩的那人,听得出她那时候的语气里对他们充满了不屑。

余清窈没想到居然同她一起被绑了过来,正要再问的时候,旁边又响起几声呜咽。

这处小山洞里有六名女子,大部分年纪和余清窈差不多大,剩下就是小姑娘和那年岁比她们都长些的妇人。

余清窈在那些呜咽声中大致听懂了自己的处境。

她被山匪绑到了一无名山上,此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山路崎岖复杂,没有领路人根本走不出去,山林里有常年吃不饱腹的猛兽,而且一个不小心还容易坠入悬崖,粉身碎骨。

因为没有名字,就连堪舆图上都没有记录。

也就说若没有人带路,被寻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且那些山匪个个穷凶极恶,经常一言不合就会杀几个人,扔到山崖下面。

姑娘们痛哭流涕,互相痛诉自己命运坎坷。

虽然遭遇了几十年不遇的洪水侥幸活了下来,却又给山匪们抓到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荒郊野岭来糟蹋。

这难道不正是今日不死明日死,终归是要她们死么?

她们悲悲切切的哭声一阵阵传入余清窈的耳中。

让她也心生悲凉。

余清窈将手背搁在额头上,迷药的效果还没彻底消失,尚在麻痹她的身体。

可这一点也不妨碍她的脑子源源不断给她产生害怕、委屈和悲戚等情绪。

眼睫逐渐湿润,泪珠络绎不绝地涌了出来。

余清窈悲哀不已。

为何要在她以为一切就要好起来的时候,让她又遭遇这些?

难道就如缘来大师口里讲过的那些因果轮回的故事,她注定是福薄命浅之人?

上一世她身死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过了十七岁生辰后不久,眼见着就与如今的时间差不离,很难不让余清窈胡思乱想起来。

她怕是难逃一劫。

在李策怀里撒娇好像还是上一刻的事,转眼就分隔两地,再难相见。

眼泪顺着脸颊,源源不断渗入鬓角,很快就把发丝打湿。

她本想着今日若是殿下能早点回来,两人可以同区去药院后面的樱桃林里,看她新发现的几株野兰花。

那兰花幽香扑鼻,十分好闻。

还有一棵果树上新红了几串樱桃,尚未被鸟儿发现,他们能够一起摘了吃。

那些美好的事情恍惚如一场好梦,现在梦醒了——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拿着帕子在沾她的眼角的泪。

余清窈想到自己就是因为可怜了她,才给劫到了山上,哪能心平气和地看待她,撇开头,躲了去。

妇人瞥了眼她们俩,又叹气道:“唉,这小姑娘也是可怜,她姐姐怀着身孕还给一个山匪看上了,掠上了山,连带着她也吃了不少苦

……”就这会小姑娘脸上的伤还没好全呢,可见这些山匪都不是人,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下的了手。

余清窈这才重新看了眼小姑娘。

她应当也是不愿意为虎作伥,可人活在世,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

小姑娘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虽然害怕余清窈,可还是端起了水想要喂她。

余清窈如今想了一通,越发觉得这是自己的命运如此,天要她亡,又能怪得了谁。

“我不喝,你喝吧。”她恹恹道。

角落一个哭得抽噎的姑娘忍不住问那妇人,奇怪道:“你不是说她不跟你说话么,你怎的知道这么多?”

“嗐,你们刚刚躲在墙角哭的时候,有个小山贼送了点吃的过来,我趁机问了几句。”这妇人心宽,山匪送上来的东西也想都没想就往嘴巴里送。

“……你、你也不怕他在里头下毒?”

“下毒?我有什么好毒,要想弄死我,就不用费劲弄上山了,你们吃不吃?不吃连哭都力气了……”

其余的姑娘都摇头,她们都是年轻的姑娘,担忧的不止毒死这一件事。

余清窈也重新闭上了眼睛。

妇人没管她们,自己吃了个开心。

余清窈流干了眼泪,耳边咀嚼的声音还一直没停。

山匪端过来的东西自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一叠粗面馍,干硬不好入口。

可是那妇人却吃得停不下来,咂嘴弄舌,好似在品尝什么美味。

余清窈不由睁开眼睛看她。

“这世上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像我长这么大,先死了爹后没了娘,最后嫁了个田农,还不是生了好几个娃娃,遇过干旱,遭过水灾,那又如何,只要老天一日不让我死,我就要吃好喝好,活得好好的。”妇人看见余清窈偷偷看她,又挺了挺胸脯,像是颇为骄傲道:“看相的都说我命好着呢。”

余清窈不会看面相,看不出她是不是命好。

只觉得这妇人虽然举止粗鲁,可人却长得很结实,原本应该也是经常干农活的,自有一种野草一般的坚韧。

“你过的也很艰苦……”余清窈心想着,不止自己悲惨,别的人也活得不容易。

眼泪就又落了下来。

妇人‘哎哟’了一声,很看不惯她这梨花带雨的模样,拿着馍饼抬起屁股走了几步,又坐到了她的旁边,对着她道:“你看到地上这些搬馍屑的蚂蚁了没?”

余清窈擦了擦眼泪,撑起身,朝那妇人指着的脚边看去。

一队小蚂蚁正高举着灰白色的馍屑前进,那妇人立起了一大块石头在它们的前方,领头的小蚂蚁被阻断了前进的路,用触角试探了好一会,似乎也因这个天降的大山而感到困惑,也许此刻它脑子里也闪过很多焦虑,可是没多久它就发现这座‘山’虽然很高,但是两边并不宽,于是带着蚁队转了一个弧,绕开石头,继续按着原本的方向前进。

“看见没,蚂蚁都知道遇到困难,解决困难,家里还有蚂蚁在等着他们回去呢……”

小蚂蚁们迈着六只足,勇往直前,带着余清窈的目光一直往着蚁穴而去。

“夫人觉得我们还能回家吗?”余清窈忍不住问。

“嗐,别叫我夫人,怪别扭的,我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叫我郝婶就成了。”

郝婶大手一挥,拿了一块馍饼给余清窈,“不能回去也得想办法回去啊,家里还有孩子,我那口子做饭太难吃了,狗闻了都要哕三声。”

余清窈忍不住想笑,唇角扯起了一个浅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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