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枕明月+番外(60)

作者:青山问我 阅读记录

“还是不如清凉殿里的妆台方便。”知蓝摆弄了许久,都觉得不满意,“桌面太高了,周围又没有挡条。”

春桃正在整理箱笼里的衣裳,闻言对她嗤了一声,“你傻呀,还真当以后就让王妃睡西厢房了?咱们得想办法才是。”

春桃绝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知蓝不懂就虚心请教:“这还能想办法?”

“什么办法也不会好使。”余清窈进来正好听见她们的谈话,慢慢从屏风后面绕了过来,面上虽然挂着笑,可是脸色一看就不是太好。

知蓝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前,要让她坐下歇息:“王妃你别忙了,我和春桃姐收就行了,快歇歇吧,刚刚常嬷嬷

也说太医院熬的药送来了,待会就会端过来。”

余清窈虽然没有被诊出心疾,但是她气血两虚也是真的。

于是就没有推辞,依言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歇息。

春桃趁机问道:“王妃为何突然就要搬出清凉殿,先前不是和殿下还好好的吗?”

知蓝也目不转睛望着余清窈,忧心忡忡。

余清窈看着面前两张担忧的脸,她们的关心不假,可是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看起来她今天好像情绪来得很突然,其实从始至终她都是惶恐不安,只是今日被明淳帝一下点破,就像是重石落了地,顺理成章。

手指缠着腰间的丝绦绕着圈,余清窈垂下眼睫,低声道:“今日陛下说,秦王起初并不想接受和我的婚事,我觉得对不起殿下。”

春桃和知蓝默默对看了一眼。

谁能想到明淳帝会提这样的事,这不是给新婚夫妇添堵吗?

“可是那也是婚前的事,在我朝盲婚哑嫁的人多了去,谁又对不起谁了?”春桃一向说话直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更何况就为了这句话,她多日里的‘谋划’就要付诸东流,焉能不急。

“谢谢你春桃,不过我的情况实际上也和那些不一样。”余清窈掰着自己手指道:“就是请媒人上门议亲,也是要讲究精挑细选,多方比较,家世要选的门当户对,还需细究品性才学。”

“可我,只是仗着阿耶有几分军功,又趁殿下落魄受难,再借陛下金口玉言不能悔改,才侥幸嫁了进来。”

但凡李策有一点点不好,她也不会有这么强的负罪感。

正是因为他太好了,才让余清窈觉得自己太过卑劣,她当不起他的好。

今日听见明淳帝说,他曾是拒绝这桩婚事,她就犹如被人用棒槌敲了后脑勺,脑子一阵嗡嗡响。

若李策对自己的婚事无所谓也就罢了,她尚能欺瞒一下自己。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他是有过反抗的。

“我不能把他的包容和教养当做理所应当的事。”余清窈怅然若失地道,将丝绦缠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一圈又一圈,就像是在作茧自缚。

话是说给知蓝和春桃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知蓝最是了解余清窈。

虽然是家中独女,明威将军唯一的掌上明珠,可余清窈从不娇蛮任性,小小年纪已经能领会将军为家国大义而不能陪伴她长大的苦心,她善解人意,也内心敏感,有时候正是因为太能体谅别人的难处,反而会选择委屈自己。

“姑娘,其实殿下应当没有这样想,是不是您多虑了。”知蓝有心想要劝慰,也是心疼余清窈再一次选择委屈自己。

在她看来自己姑娘那么好,合该是有人疼有人爱,偏偏亲缘淡薄,如今又是嫁得仓促,让这桩婚事都成了她的心结。

到閬园的时间虽然不长,知蓝也是留了很多心仔细观察。

秦王殿下对余清窈温柔迁就的样子,怎么看也看不出他是被勉强的。

换一步说,即便是被勉强接受了赐婚,以他的身份地位,实没有必要还在他们面前伪装和善。

如果不是伪装,那也就可以说明对于余清窈,他是没有责怪过。

春桃没有知蓝那么含蓄,抱着几件还没叠

好的衣裳就杵在余清窈的面前,振振有词说道:“那又如何,王妃既然已经嫁给秦王殿下,就是名正言顺的秦王妃,秦王殿下待王妃难道不好吗?”

余清窈被春桃的理直气壮给镇住,小嘴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半晌才开口答道:“自然是很好……“

春桃或没有用那么高的道德规束自己,可她懂的道理也十分直白浅显。

“既然如此,王妃若还觉得亏欠了殿下,那就加倍弥补,对殿下再好一些,这日子总要过下去,您躲着有什么用呢?”

她一针见血,指出余清窈搬出清凉殿分明只是在逃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知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春桃说的对,可是姑娘的考虑也有理,一下纠结起来,干脆两不相帮。

余清窈等不到知蓝帮她说话,把手指上的丝绦一层层解开,又一层层绕上去,低下脑袋,垂头丧气地道:“我也没有想着要躲,只是……”

因为他们始终算不上真正的夫妻,就好比水中月,镜中花,这段关系十分脆弱。

上一世,无论李睿说对她感情有多深,可是他们最后也没有做成真的夫妻,甚至她连‘妻’都算不上,因为一位名节有损的姑娘怎么能当上亲王正妃。

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考量,既然没有放下她,却又不敢亲近她,仿佛她已经成了一个让他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可那时候的她并不懂,还任劳任怨地帮楚王,谁知道没过多久余家就把余薇白送到了楚王身边,让她的付出与辛劳也变得何其可笑。

是以,她的匮乏的经验和愚笨的经历让她也不懂得到底如何做一个好妻子,更不知道要怎样才算是对他好。

“奴婢倒是觉得,有些事就是去争取一下也不会什么坏处。”春桃苦口婆心劝道:“就像是大小姐,她想要什么都会给自己争取。”

春桃举的这个例子其实并不合适。

余清窈不免苦笑。

余薇白能争取,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争取有用。家族视她为宝,双亲爱她如命,她有那样的底气。

可她又有什么底气?

她寄人篱下,在金陵也毫无根基。

虽然这段谈话最后还是没有劝动余清窈,但是多少也影响了知蓝。

她默默想,姑娘不可能一直躲在西厢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与殿下和好了,是要搬回去。

是以两人怀着一样的心思,就这么慢吞吞地收拾,拖到傍晚也没有收拾完。

余清窈婉拒了知蓝要留下守夜,让她们一起下去休息,自己更是早早歇下。

她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也不急这一天就要收拾好。

独自躺在罗汉床上,余清窈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本就是很认床的人,才刚刚适应了一些,如今又换了一张。

西厢房的罗汉床短,远比不上清凉殿里的床长。

余清窈躺得稍下,伸脚都能碰到床尾的拦板,木板有些老朽,被她蹬得嘎吱作响。

两盏灯搁在屏风后面,是知蓝专门留下,让西厢房里不至于陷入一片黑暗。

屋子里没有那么黑,余清窈也就不会感到太过害怕。

蜡烛烧得噼啪响,外面不知名的虫子一直在窗下叫着,好像不知疲倦。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余清

窈越躺越清醒。

白日里不愿意再想的事情现在一股脑塞进她的脑海当中,就仿佛天边劈亮暮色的闪电,不容她拒绝。

繁杂的思绪凌乱地塞满脑海,她终于忍受不住睁开眼睛,抱着被衾坐了起来。

也不知道殿下的病好全了没。

“……去争取一下也没有什么坏处……”

春桃激昂的嗓音再次浮现,慢慢在动摇余清窈。

她慢腾腾转过头,隔着墙‘望’向清凉殿的方向,好想目光能穿透墙壁,看见她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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