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山空(183)

作者:苍鹤 阅读记录

穆酌白睁开了双眸,见是段鸿轩也没将手收回,只是开口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过来干嘛?”

段鸿轩自言自语地说道:“朕小时候母妃管教严,她一心想让朕成为太子,从小便是三纲五常的教导,朕记得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挨罚和读书,有时候朕看着小六他们在院子里玩,朕心里艳羡的紧。”

穆酌白收回了手,翻身面朝里,一副不想听段鸿轩说话的样子。

段鸿轩继续说:“当朕真的成为太子的时候,母妃依旧将朕管教的很严,她常说色令智昏,从不帮朕纳妃。后来朕成了皇帝,母妃也去世了,西州却将你送了过来,当时朕厌恶西州官员的谄媚,所以经常待你粗鲁无礼。但是朕现在知道错了,你为什么不给朕一个改过自新、弥补愧疚的机会?”

穆酌白出声问道:“陛下觉得自己凄惨吗?”

段鸿轩笑着说:“遇到你之后便不凄惨了。”

穆酌白应了一声,“可我只有林秋砚和江衍两个朋友,但是他们都被陛下给害死了,陛下还在妄想什么呢?”

段鸿轩说:“可是你以后会有朕啊。”

穆酌白冷笑一声,“杀夫仇人、杀子仇人、杀友仇人吗?”

段鸿轩有些急切地说:“朕是你的丈夫,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你也会有其他的朋友。”

穆酌白摇了摇头说:“那都不一样。”

段鸿轩轻声唤着穆酌白的名字,想去握住她的手,却被后者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穆酌白冷声道:“盏菊,陛下累了,送陛下回宫休息。”

第98章 返璞

◎他连反驳的借口都没有◎

江衍花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凉州城攻下来,中途风朔与民更始的律令也颁布了下来,大胤军队败退上牙城,中途因为有魏榷带鬼将接应才不至于伤亡损失过于惨重。

阿古达木终于带着塔格尔的军队跨过了冰冷的叶鹤山来到了大胤北凉的边境,并正式发动了进攻。

凉州城内收容处的病人没法跑便只能留在凉州城内,本以为会被抓去做奴隶,却没想到风朔军驻扎之后给了他们不少的药材和吃食,而且调来了更多的大夫来给他们治病。

朝影疏在议事营待了十多天终于熬亏了身体,昏迷了两天才醒了过来。

诸葛青云做了充分的准备,若是朝影疏醒过来哭闹,他也好安抚。可是朝影疏醒过来便问凉州城如何,诸葛青云心中顿时忧喜参半。

诸葛青云抿了抿嘴唇,片刻后才开口道:“凉州城破了。”

朝影疏眉头一蹙,她迅速穿上鞋子扯了披风便跑出了医馆。

街道上靛青色军服的风朔军小队到处巡逻着,那些赤红色军服的大胤士兵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北风烈烈卷着鹅毛大雪簌簌而下,凉州城处于一片纯白之中,恍若幻境一般。

朝影疏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她甚至觉得自己在梦中未醒,等苏醒之时凉州城还是原来的样子。

纯白之中飘出片片正红色,医馆的小厮在门上刷着浆糊贴福字。

朝影疏这才发觉已经年关了,锋利的剑尖戳破了她的手心,染红了那些停驻的雪花。

梁遂收了手中的剑,面带笑意地说:“朝将军,许久不见,我以为你死了呢。”

朝影疏没去理会梁遂而是转身走入了医馆中。

梁遂见状下马跟着朝影疏走了进去,他先是打量了一番医馆才问道:“你住这里?是当大夫还是治病的?”

诸葛青云闻声从后院走了出来,他将朝影疏拉到了身后,问道:“这位将军你哪里不舒服?”

梁遂轻笑一声,随意地感叹道:“女人嘛,年轻就是好啊,死了一个男人,还有千千万万的男人甘愿为之裙下之臣。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说完,他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朝影疏。

朝影疏寻了处椅子坐了下来,对梁遂的话充耳不闻。

诸葛青云蹙眉,“将军若是无事便请出去,不要打搅我做生意。”

梁遂说:“我想问问大夫这里有没有那种吃了,只需一个晚上便能让一个女人服服帖帖的药?”

朝影疏不动声色地取过一旁的杯子在手中捏碎,她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断地在心里演示了上千遍。

诸葛青云说:“将军恐怕找错地方了。”

梁遂微笑着走到了朝影疏的面前,他低头说:“朝姑娘,不如你跟我吧,保证让你吃香喝辣,天天穿金戴银。”

朝影疏咬了咬嘴唇,她抬眸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梁遂一眼。

梁遂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深,他俯身准备去抱朝影疏,却不曾想到后者的手中藏了瓷片,而且迅速割开了自己的脖颈。

朝影疏还没来得及稳住身体便摔到了地上,她手中的瓷片还滴着鲜血,她瞪着梁遂一字一顿地说:“梁遂,你找死。”

梁遂捂着自己的脖颈后退了几步,一旁的士兵立刻对诸葛青云说:“你不是大夫吗?快给梁将军救治!”

杜若走了进来,他扫视了狭窄的前堂一眼,对诸葛青云略施一礼,“麻烦大夫帮他救治吧。”

诸葛青云颔首,随梁遂说:“请将军同我去内堂吧。”

士兵对杜若说:“上将军,这刁民伤了梁将军,是否就地处决?!”

杜若看着朝影疏扶着椅子有些艰难地起身,他摆了摆手说:“不必了,你下去吧,今日之事你权当没看到。”

士兵犹豫了片刻还是离开了医馆。

朝影疏扔掉了手中的瓷瓶,朝着杜若点了点头便打算往后院走去。

杜若上前一把搀住朝影疏说:“我送你回去。”

朝影疏问道:“李稜他们没事吧?”

杜若说:“没事,你放心。最近身体如何?”

朝影疏摇了摇头,她看了看灰蒙蒙地天空说:“年关了,西州的雪下得可真大,南邑便从来没下过这么大的雪。”

杜若问道:“想家了?”

朝影疏笑了笑说:“是啊,想家了。上一次就把除夕夜睡了过去,这次可不能再睡过去。”

杜若说:“南邑可能赶不回去了,我陪你在西州过年吧。”

“不了,我还是想回家。江衍,我什么都无法做了,上牙你愿意攻便攻下来吧。或许你是对的,君主不仁,百姓无辜,善待你之前那么爱惜的百姓吧。”说完,朝影疏将胳膊从杜若的手中扭了出来,她推开门往房间里走。

杜若捏住了朝影疏的手指,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朝影疏思索了片刻才说:“大概是你践踏的是西州百姓引以为傲的尊严,虽然你善待他们,但是他们永远记得自己是大胤人,即便是西州划入风朔版图,他们依旧觉得自己是奴隶,你不杀他们,他们更觉得这是屈辱。”

“他们真的没有选错人。”杜若轻笑一声,“可是能有你的这般高尚气节的有多少人?他们大部分人只不过是想活着,衣蔽体、食果腹仅此而已。”

朝影疏挣开了杜若的手,“前世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你绝对不是单纯回来找我的,又似乎是你觉得像你这么聪明的人,重来几遍结局都是一样的。我有时候觉得这大概是一场梦,我其实根本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杜若厉声道:“阿疏,我不准你再这么消极下去。”

朝影疏的双眸突然一亮,她开口道:“师父。”

厉风行踏过前堂的后门,他披着满身的风雪穿过小院走了过来,对朝影疏说:“进去换衣服吧,一会我们便走了。”

杜若听闻推着朝影疏进了房间,追问道:“阿疏,你要去哪?!”

朝影疏有些怔愣地看着杜若,回道:“我想家了,要回家啊。”

杜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勾住朝影疏的手指,他总觉得自己这么一放,朝影疏便会随外面的风雪而去再也不知踪迹,那么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念想便要散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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