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山空(50)

作者:苍鹤 阅读记录

朝影疏好巧不巧地点燃了秦潜存酒的地方,周围的人终于活了过来,纷纷吆喝着走水,赶着上前救火,场面一度混乱,四起的浓烟,刺激着所有人的感官,其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腥臊味,不知是谁吓尿了裤子。

天琅的房屋几乎都是连在一起的,一处走水不知何时就会烧到皇帝的寝殿,后果不堪设想。

朝影疏趁乱往徐三娘的房间跑去,她穿过深深的长廊,一脚踹开房门,将徐三娘拉了出来。

徐三娘说,“这么快?”

朝影疏将蒋莞的头颅扔在了一旁,“金吾卫来了。”

徐三娘冷笑一声,“不过是一群狗杂碎而已,以你现在的功力,来十队都不在话下。”

朝影疏说,“江衍也来了。”

徐三娘的脸上一改傲慢的神色,变得畏畏缩缩起来,她伸手拉了拉朝影疏的袖子,小声道:快带我走,我不要见江少爷。

朝影疏点头,一手揽过徐三娘,迅速跃上了房顶,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天琅城的夜幕之中。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一群穿着黑色官服的人鱼贯而入,他们的腰间挂着大理寺的身份牌,为首的上前一步对着江衍拱手施礼,“雁王殿下。”

江衍颔首,“有劳,冯少卿了。”

冯延辞天生一张冷面,眉毛黑粗,嘴唇却是出奇的薄,只是轻微的一抿便是一条直线,他挥了挥手,大理寺的人便有条不紊地散在了秦家的各个角落。

江衍说,“金吾卫将秦府围起来,不许放出一个人。”

江衍在后半夜才疲惫地回到府中,把秦府掘地三尺都没有挖出秦潜那只狡猾的兔子,悬赏令已经发出去了,就看接下来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了,他一进门便看到了付临在院子里和朝影疏对峙。

江衍捏了捏鼻梁,“阿疏回来了。”

付临见江衍回来了,上前一步说,“少爷,朝姑娘还带来了徐三娘。”

江衍绕过付临,凑近打量了一番朝影疏,见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才对付临说,“带回来就带回来吧,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付临痛心疾首地说,“少爷,她带回来的可是徐三娘!”

江衍点了点头,面色疲惫地说,“我知道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付临见状,上前扶住了江衍,神情有些急切,“少爷,是又不舒服了吗?属下马上去煎药。”

江衍说,“有劳临叔了。”

朝影疏出声喊住了江衍,她碾了碾手指走了上去。

“怎么了?”江衍笑了笑,雪光像是被揉碎了一般撒进了他的眼中,他打量了一番朝影疏,“白日里只顾着你的伤情了,几日不见像是长高了几分,快跟前世一样了。”

朝影疏说,“徐三娘将功力都传给了我。”

江衍点了点头,“好事。你也能感觉到她的内功有多高了,就没有想过她为何被困在秦府?”

朝影疏一惊,不解地看向了江衍。

江衍说,“前世我并未插足于少女失踪案,徐三娘是在穷酸潦倒之时来找的我,至于秦潜和蒋莞等人我一概不知,而且我觉得你今夜杀的并不是蒋莞。”

朝影疏问道:“为何?”

江衍停顿了片刻,他有些费力地呼吸了几下才说,“御影十岁执刀剑,到现在为止你修习月上寒宫残卷有七年。我爹死了九年,九年前你多大?七八岁吧,那时江家便乱了,徐三娘偷得是誉写下卷,修习了九年,而且靠外物加持。我认为你能毫发无伤地杀了蒋莞不可能,这女人心狠手辣,缺德之事做尽,身上时长带有暗器,轻功了得,惜命至极,杀她很难。”

朝影疏说,“那我岂不是做了一件引狼入室的事情?”

江衍上前一步,拍了拍朝影疏的肩膀,低声道:“无妨,放宽心。我自由打算,你这几天先养伤吧,我猜你也不想一条手臂长,一条手臂短吧。”

朝影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抿了抿嘴唇,片刻后又扯了扯衣带,才问道:“你没事吧?”

江衍一时反应不及,却觉得她的一系列小动作分外的可爱,总归内里还是一个小姑娘,虽然没有修炼到铁石心肠的地步,但是却犟到令人发指。

朝影疏以为他没明白,又重复了一边,“你没事吧?我的意思是你的身体。”

江衍说,“小事。”

朝影疏点了点头,道了句早些休息便离开了。

第27章 人生如转蓬

◎年轻人前仆后继,老一辈的沽名钓誉◎

朝影疏闷着头往前走,付临虽然将她贬得一无是处但还是给她和徐三娘安排了房间,添上了热烘烘的炭火,就算房间内不点蜡烛,只是炭火的光芒也能映的窗纸发红,让人有种疲倦的懒散感。

徐三娘坐在廊庭的围栏上出神地望着天,朝影疏也跟着望了一眼,原本铅灰的天被天琅城的富贵光映得发橘红色,乌云重重叠叠如同要压下来一般。

朝影疏继而又底下了头,抬脚往屋内走去。

徐三娘出声道:“小姑娘,坐下来陪我聊聊天吧。”

朝影疏的心情没来由的低沉,随口道:“很晚了,早些睡吧。”

徐三娘对朝影疏的话充耳不闻,继续说,“你的那位朋友……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朝影疏的手指勾着门环,声音如蚊蚋,“不会的,你放心。”

徐三娘神色痴呆地点了点头,她扣着横木的纹路,片刻后才说,“那你跟蒋莞对上的时候有没有受伤啊,我看你好像不舒服的样子。”

朝影疏摸了摸脸,“有吗?没有。”

徐三娘笑着拍了拍自己坐着的横木,示意朝影疏坐下,“我年轻的时候闯过天南海北,最后就留在了东岚,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的刀和你的样貌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朝影疏倚在柱子旁,随口问道:“谁?”

“舞惊鸿。”徐三娘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年少轻狂之时我曾与他们一起谋划过对狗皇帝的刺杀,舞惊鸿那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柄长刀舞得出神入化,是个武学奇才,是当时吟游的第一把交椅,江风然坐的是第二把交椅,因为她痴于武学,所以吟游的大小事务都是由江风然管理的。”

朝影疏不解地说,“说这些做什么?”

徐三娘突然扑过来抓住了朝影疏的双肩,身形迅速,她瞪着朝影疏说,“我下面说的话才是最重要的,虽然吟游内部分裂出了怀殇这个叛徒,但是他们仍然没有放弃要刺杀皇帝,明帝后期昏庸无能,段鸿轩更是腐败!他们若是没有放弃,又不想自己亲手去解决,那他们会选择谁呢?”说完,徐三娘狂笑起来,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深夜中,听得朝影疏头皮发麻。

徐三娘一边旋着身,一边往自己的房间内走去,嘴里说着谁会是哪个倒霉蛋儿,谁会是哪个倒霉鬼儿,谁会是哪个替死鬼儿。

朝影疏看着徐三娘的身影,心底大概是被后者的笑声捅了个窟窿,冬月的罡风带着冰棱强悍地刮了进来,把她从内到外冻了个透彻,鼻尖都开始发凉。

吟游和怀殇依旧没有放弃刺杀皇帝,也就是说前世那个倒霉蛋儿是她自己,冲锋陷阵,浴血奋战,于她自己来说就是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于别人她自己就是一个集结了很多人的手心木偶、替死鬼、垫脚石、开路先锋。

朝影疏突然笑了起来,回想前世的二十多年,她有几回为自己做过主?被迫做了御影、被迫去了西州战场、被迫起兵谋反。

人生在世犹如转蓬,身不由己,能为自己做的主又有几回?不求直立地往前走,爬着往前走也比让许多不知名的东西推着往前走要幸运的许多。

朝影疏转头离开。

徐三娘疯疯癫癫地回了房间,她回到房间用略后的脊背抵上了门,房间里的人等候她许久了,并且将二人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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