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不如谈恋爱(121)

作者:决珩 阅读记录

依照大雍的惯例, 皇子年满双九之后, 便不再于太学习书, 故而早在两年前,他就已在皇后和苏清甫的帮扶下正式进入了朝堂。梁延在太学内被皇帝压藏了两年,在军中的气势威名亦不似初定北境时那般冲天,也同样寻了时机重新回朝领兵。

大皇子和三皇子年长于他,自然先他一步在朝堂中站稳。一个借着外祖顺利进入兵部,掌握了京城负责巡逻警卫的建章营。另一个则在吏部左右逢源,本来徐家就人脉甚广,门生满布,如今三皇子对官员的考察调动又多了一分话权,徐家更是春风得意。

然而如今的朝堂,却已不再是以往二龙对峙的局面了。

沈惊鹤本就在权谋场上辗转了一世,如今借着皇帝刻意的提携,再加上两年来在太学中积攒的人脉,他自是如鱼得水,步步为营,俨然已成为朝局上异军突起的另一支。虽然明面上势力仍远不如大皇子和三皇子,但是他却早将朝堂上清白可用之人暗地里打探调查了一番,可以收归的则笼络成为心腹,暂时不能轻举妄动的则先以君子之礼交好着。掌握信息的渠道多了之后,手上自是也多了不少可供博弈的筹码。每隔几日飞鸽送到他书桌前的纸条,往往都能让他看见不少颇有趣味的内容。

在朝堂上取得一席之地后,他倒是尽数敛了初时的毕露锋芒,看上去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端方模样。

沈惊鹤平日里鲜少涉及到权位争斗之中,反倒对与翰林们对诗联文、编书治学颇感兴趣。等到半年前加冠后,他终于可真正踏入六部之时,他却是推了旁人看来或大有油水或举足轻重的几部,反倒是转身入了工部任侍郎。每日只一心钻研着山泽屯田、航运水利,任两位皇兄针锋相对互相刁难,他却是乐得清闲作壁上观。

风云瞬息万变,如今朝局仍未至自己所期望的局面,他自是不缺那点时间与耐心韬光养晦,只冷眼望着满朝云谲波诡。

沈惊鹤重新将目光放到官道上,山风卷刮起道上的沙尘,却是仍不见车马的影子。

他叹了口气,在胸前那封梁延亲笔写下寄来的书信上摩挲了一二,眼底方才的冷意倏尔归于一片澄澈的柔和。

他也不知该如何定义自己与梁延的关系——四年前那次令他心醉神迷的灯会之后,两人皆没有再提起过那本不该存在的一刹,然而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不全然只是单纯的朋友。

——应该也没有哪对朋友会像他们一样……亲密?他也说不上来,但总归在有梁延的地方,他的双眼似乎便再也瞧不见其他人。当与梁延相视的时候,分明竟有一种无形的默契与深深的悸动在视线间蔓延,天地亦在一瞬间屈于静默,唯余下他的眼眸,和眸中自己静静的身影。

他好像有些想他了。

沈惊鹤坐回长亭内的石椅上,再一次将那封已翻来覆去看了好多回的书信拿出来,细细描摹着纸面上铁画银钩的字迹,眼底微微动容。

梁延这两年来多率着燕云骑奔波于大雍各处,他们之间亦是聚少离多。三个月前,他才刚刚领命去沔河剿匪,直到一周前朝中才传来他大获全胜的消息,随之而来的,还有悄悄寄到他府中的一封书信。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这是梁延在信中写下的第一句话。

沈惊鹤的脸上忽然微微一红。他仍记得接到书信后,自己用难抑颤抖的手打开信笺的时候,险些没将呼吸也窒了半拍。这人总是这样,说话毫不客气。也不想想,也不想想……若是被旁人看去了可如何是好?

他捏着那封被小心安放的信纸,面上明明是一片埋怨,可是眼神中却是怎样也藏不住的关切与思念。

大军少说还有十数天才能回京,梁延纵然当真能在今日赶回,一路上却要受了多少风尘?

他有些心疼地垂下了眼,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纸面。成墨却是在此时遥遥望着官道嚷了起来。

“主子,主子!您快看!那匹马上的人影……可是梁将军?”

沈惊鹤刷地一声站起身,快走几步到大道旁。远处隐隐可闻骏马的嘶鸣,滚滚烟尘从马蹄间惊飞升腾。一个身覆轻甲的高大身影稳坐于马上,随着汹涌袭过耳畔的风声愈来愈近。

一粒细沙忽然被吹到了眼中,沈惊鹤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前已稳稳停了一匹骏马,马上的人影攥着缰绳的指节有些泛白,一双墨瞳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面容。

天地间,一时只剩下了细微的呼吸声,还有愈来愈鼓噪、让胸膛都开始闷痛的心跳声。

他瘦了。

千里暮云下,逆风而来的那个英挺青年还未来得及解开戎甲,眉骨高挺,轮廓深邃。比四年前还要高了一头的身形此刻正怔忪坐在马背上,深沉的眼神在他眉眼间贪婪地一寸寸扫过,让被视线灼烧到的肌肤忍不住开始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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