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不如谈恋爱(75)

作者:决珩 阅读记录

赤子之心么?

沈惊鹤侧首想了想,觉得这个词的确竟与面前英挺青年的身影万分贴合。无论是戍守北境三余年来对家国百姓的责任与守候,亦或是对待自己这个朋友时毫不掩饰的真心,都让他这个在三冬匆匆兼行于风雪中的旅人,仿佛望见了迥迥前路上一丛温暖炙人的烈烈火焰,忍不住想要一再靠近来温暖被严寒冰封的心。

可他在倚靠着火焰取暖之时,心下却总有一股惭愧难当萦绕不散。这般全然纯净的赤子之心应是交付于更加无暇之人的,他这样一个在黑暗中挣扎生活过一世的人,又当真有资格心安理得享受这份温暖吗?

“梁延。”沈惊鹤望向他轻轻开口,明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会让自己心下多么的难过,他却不得不尽力克制着,用清醒而微凉的声线划破脑海中不肯弥散的眷念,“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所看到的沈惊鹤,或许只是我想让你看到的样子。”

梁延抬眼静静回望着他。

眼前少年面上有一丝倦惫,他明明是浅笑着的,可是眉眼中分明横溢着满满的不舍与低落。正如同一宵狂肆冷雨打湿后的芝兰玉树,明明落尽了荼白花瓣,天明时却仍要强撑着撑起枝桠迎人,不肯显出一分狼狈与脆弱。

“你先前对我的好,或许更多是来自军士天然对于弱小的保护欲。”沈惊鹤难得敛容正色。一字一句剖白自己内心的想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顿了顿深一呼吸,才有力气继续艰涩地轻启双唇,“如今你既知我并非弱小,亦不完美……你的这份赤子之心,我却当真是感激愧受。”

艰难的语句最终还是从口中吐出,他如释重负地垂下了眼,面色隐有黯然。似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告别,抑或审判。

梁延却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露出失望或愤怒的神色,他只是站在原地满怀探究地细细端详着他的眉目,良久,一声轻笑。

“保护欲?或许吧。那这样看来,也许我亦并不是什么好人。”

梁延又瞥了他一眼,悠悠开口。

“我这才发现,我对弱小的保护欲,也会有失效的时候。”

“什么时候?”沈惊鹤下意识接了一句话。

梁延似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瞬间竟有些古怪,轻咳一声,“……当我发现许缙再没有在太学中出现过的时候。”

沈惊鹤怔了怔,眼中波澜如风吹皱的春水般一圈圈漾开。他神色闪动了一瞬,还是带着些傲气抬起了下颌,向梁延看去的眼神定定,仿佛力图证明着什么。

“不错,正是我做的手脚,才让许缙最后还是离开了太学。”沈惊鹤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梁延,用尽全力克制着指尖微微的颤抖,“我早说了我不是个好人,睚眦必报,任性妄为,就是这样,你仍不肯收回方才对我说的那番话么?”

语至最后,他的声音无法抑制地提高放大,竟似是在激动地质问。

梁延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沉默地踏前一步,将他小心翼翼地轻拥入怀中,下颌转动的瞬间微擦过他柔软的发间,宛若上好的细软绸缎。两人身上的气息奇异地两相交融成浑若天然的一体,又因为几息之后他的松手退开而恋恋不舍地分散。

一个一触即离、合乎礼度的,属于朋友之间的拥抱。

沈惊鹤仍愣怔地呆在原地不能言语,眼前人胸膛上隔着玄衫传来的温暖热气仿佛还停留在额间。他张了张嘴,一片空白的脑海却无法支持着他说出其他任何言语。

“你做的事,自是总有你自己的道理的。”梁延沉静的目光细细逡巡着他还未能平静下来的面容,眼中是全然不容怀疑的相信。

沈惊鹤开口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没有道理……”

“没有道理我也能替你找出道理。”梁延强硬地接口,挑起的剑眉竟平白显出几分自负与笃定。然而他的神色又很快温和下来,伸出指尖轻按了按面前人的鬓角,“若是实在找不出……”

他又轻笑了开来,眉目间满是孩子气的戏谑与无赖,“若是实在找不出,我们便索性一同弃了那些劳什子仁义道理罢。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我会陪着你。”

沈惊鹤眼眶微微有些酸胀,他的脑海中满溢交杂着各式纷乱的情绪,产生的巨大冲击几乎要使他连站立都不稳。恍惚间,他震撼不已的心中,只能浮现上一句糅杂着动容与感恩的叹问。

何德何能,何其有幸。

“……你知道城南的白鹿书院么?京城中清流士子与寒门学子多去那处读书,其间也不乏名师宿儒。”沈惊鹤轻轻握住梁延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抿了抿唇开口,“我托五哥将他送去那里了。五哥有个叫阮淩的好友也在那处习书,想来许缙初来乍到,他也能帮忙照拂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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