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意外,打扰我科举兴家!(42)
韩无疾登基才不过十几年,海晏河清的政治理想还没完全实现,下一代继承人也还未培养成才,哪里舍得放下权利,远离红尘。
再说了,日有所思,夜才有所梦?
可他昨夜偏偏就梦见了毅宗皇帝在漫天火海里大声咒骂,骂自己不忠不义!
害得他整夜都不曾好眠,次日醒来头疼欲裂,连早朝都去不了。
韩无疾心道:前朝最是不忠不义的,应该是当年私开城门的那帮贼子才是!自己辛辛苦苦给这些人收拾烂摊子,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本就无愧于天下,亦无愧于苍生!
白日既无所思,夜里的梦又从何处来?
惠能大师所言多半也不准确,毅宗皇帝估计是自焚死得太惨,说不定真有冤魂滞留在皇极殿也不无可能。
韩无疾原本想让惠能大师亲自做一场法事,来超度毅宗皇帝之冤魂,可这老和尚却扯东扯西,还反过来劝说自己皈依佛门,偏偏韩无疾此时又离不得他,实在是恼人得很!
索性岔开话题道:“大师自幼便遁入空门,难不成很小的时候就醒了灵慧?”
惠能大师点头道:“贫僧自出生时,便能听见百尺之内的虫蚁之声,风雨之音,被红尘之嘈杂,惊扰得日日啼哭,家人怜之爱之,虽百般不舍,却还是将贫僧交托给了恩师,从此入了佛门。”
惠能和尚的恩师法号了然,乃前任护国寺主持,也是位灵慧大成的得道高僧,几十年前就云游四海去了,如果还活着的话,大概有一百三十多岁。
灵慧初醒之时,世间之嘈杂,纷纷涌入脑海,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
韩无疾忍着头疼,神情微动,诧异道:“咦,文弼不是回府去吃他夫人煮的长寿面了么?怎么又进宫里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副卷轴?”
魏成业试探着问道:“陛下,徐文弼他走到哪里来了?”
韩无疾皱眉道:“已经绕过保和殿,快到乾清宫外的白玉桥边上了。”
魏成业羡慕极了,陛下这是身坐殿堂,却知百丈外之事,千里眼顺风耳也不过如此了!
魏成业扭头望着惠能大人,目光热切道:“大师,人之灵慧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挑人长不成?您看看我有么,若是有的话,它要如何才能醒?”
出家人不打诳语,惠能大师有些无奈地看了魏国公一眼,含蓄道:“灵慧之力,虚无缥缈,仿若天赐之神迹,千万人中无一例,不过但凡觉醒灵慧之人,却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在某一方面悟性非凡,出类拔萃,有得大成之资质。”
譬如惠能和尚之于佛法,韩无疾之于帝业,以及历史上的大儒巨擘之于学术文章,等等。
魏成业被惠能大师这话给绕得云里雾里,好不迷糊。
韩无疾见此,无情嘲笑道:“子建啊(魏成业,字子建),你十来岁时便跟在朕身边,朕早就指点过你,无论是行军打仗也好,为人处世也好,都要认得清自己的长处与短处,你自个说说,你觉得这灵慧二字,有哪一个跟你是沾边的?”
魏成业跟韩无疾自有一番深厚的主仆之情,私下里说话也少了几分拘谨,只憨笑道:“陛下醒了灵慧,臣如今守在您身边,可不就跟这二字都沾边了么。”
徐文弼进到殿门里的时候,韩无疾正被魏成业这话给逗得开怀大笑。
魏成业算是韩无疾手把手教出来的常胜将军,二人之间的师徒情谊,就连徐文弼这个从一开始就投效了英主的首席幕僚,都羡慕不已。
韩无疾笑过之后,才好奇问道:“徐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莫不是又写了一首好诗,特意跑到朕面前炫耀来了。”
徐文弼故作神秘道:“好诗是好诗,堪称千古绝唱,不过却不是臣写的。”
徐文弼说完,将手里的卷轴,恭敬递到了韩无疾面前。
卷轴展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笔好字,笔力苍劲,飘逸洒脱,竟有几分超凡脱俗之感。
再逐句品读字中诗,韩无疾拊掌三声,大赞道:“好,果然当得起千古绝唱!入伏天遇甘霖,痛快,实在痛快!”
韩无疾求贤若渴道:“徐卿,此诗乃何人所写?”
徐文弼无所隐瞒,将自己爱徒治下的茂荣县内,有一顾姓书生,离魂游地府,偶遇诗仙,见阎君断案,最后还阳回人间之奇遇,都仔细说了个清楚。
第三十九章
顾清晏还不知道自己瞎编的奇遇,已经通过县尊大人的贺寿之举,传入了京城,还未在春闱上金榜题名呢,就已经得了皇帝陛下,以及文武大臣第一人的重视。
男主离开柳溪村之后,没了这个香饽饽在,顾菲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想通了,当真就不再继续闹腾了,只是整日都跟丢了魂一样,安静得有些瘆人。
大孙子考中秀才时昏迷不醒,喜事险些变成了丧事。
如今有拔得头筹考中了乡试解元,何红玉为人再是低调沉稳,也难免想要炫耀炫耀,大操大办虽说不必,但总得要邀上所有的亲朋好友,好好庆贺庆贺才行。
摆宴庆贺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八,何红玉夫妻忙着准备席面,没有精力再去操心那任性妄为的孙女,索性也就先暂时放在一边,等她想通了,再说其他。
九月初七的傍晚,顾华斌带着二儿子和两个孙子一起,将圈里稍大一些的肥猪给拖出来,按在杀猪凳上,宰了。
次日天还没亮,郭友兴就早早地带着自家媳妇刘氏,以及两个儿子儿媳,六个孙子孙女,全都来帮忙了。
等到日头慢慢升高时,邀请的宾客也陆续登门。
祖母带着二婶在灶房里忙碌,郭家以及同村几名交情好的妇人也都在帮忙,顾清晏则带着弟弟,跟在祖父身边招呼客人。
牛家作为顾氏姻亲,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只是瞧着直到今日,才跟着牛家一起回村的顾端礼,自家祖父的脸上难免阴沉了几分,不过很快却又恢复正常,热情客气地朝着牛老爷子迎了过去。
顾清景见三叔和三婶正扶着牛老太太下驴车,便凑到自家兄长耳边,低声讽刺道:“三叔可真有意思,就连村子里交好的人家都是一早就过来帮忙了,他们夫妻倒好,这是算好了时间尽等着吃席呢,
还真把自己当成客人了?”
顾清景刚一吐槽完,顾端礼也带着牛丽娘和一双儿女都到了近前。
顾清晏面上并无半分异色,带着几分春风和煦般的微笑,跟顾端礼和牛丽娘都见了礼,还对着一年也见不着几回面的顾清昌和顾蕊儿姐弟,认真关怀了两句。
小孩儿不比大人,不懂得克制和遮掩情绪,心里想的是什么,面上便显露出什么来。
因为牛丽娘日复一日的言传身教,顾清昌姐弟俩理所当然地和顾家不亲。
顾蕊儿不像顾芳儿姐妹三个,或多或少地都帮着家里做过家务。
她自小便被牛丽娘娇养在闺中,白皙柔嫩的肌肤几乎从未经历过风吹日晒,穿着一身粉底苏锦绣百花争春图案的衣裙,头上扎了两个丫髻,戴着一对珍珠头花,那光鲜亮丽的模样,倒像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似的。
顾蕊儿从踏入顾家大门时,便一直冷着一张俏脸。
看着摆在柴房门口沾着泥的农具和蓑衣,她要狠狠皱眉。
看着院子里未清理干净的杂草黄叶以及零星的一些猪鬃毛,她迟迟不愿意下脚。
再看着墙角几只被绑着腿的待宰大公鸡,嗷嗷叫着拉屎,她更是嫌弃地直接跑到葡萄架旁边吐了。
“……”
顾清晏兄弟无语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