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意外,打扰我科举兴家!(45)
三叔三婶在庆宴后的第二日一早,就带着儿女回镇上去了。
顾菲儿无意间听到三婶在怂恿三叔,让他先斩后奏,先把镇上某个员外许下的酒庄掌柜一职的差事先给应下来再说。
就算最后被老爷子知道了,难不成他还能真的打断自己亲儿子的腿?虎毒还不食子呢!
顾菲儿瞥见三叔那纠结过后,又下定决心的表情,琢磨着他大概是将三婶的话给听进了心里,并且多半会瞒着祖父偷偷实行。
顾菲儿仿佛是被打通了某个关窍一般,颓废低沉的心,瞬间又活了过来。
葛氏是个性子有些别扭且心思十分敏感的人,在村子里几乎没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凑在一起谈笑,她总是搭不上话,只能当一个无关紧要的听众。
如今却不管是走到哪里,都有人争着跟她打招呼,不是羡慕她命好,就是拐弯抹角地向她打听顾清晏的婚事。
葛氏做不了顾清晏的主,只能照搬婆母交代过的说辞,以顾清晏要参加春闱,不着急成亲给敷衍了过去。
搭话的人也不见失望,转头又开始夸葛氏生的三个女儿,有意无意地向葛氏推荐起自家的子侄来。
女儿的婚事,葛氏倒是还有一些话语权,便也毫不遮掩地说起了自己对未来的女婿的希冀,譬如人品要好,家境不能太差等等。
围着搭话的妇人听得认真,面上倒也没露出不好的神色来,毕竟是解元老爷的亲堂妹嘛,挑剔一些,也是正常。
葛氏享受被人热情奉承且成为话题中心的感觉,她心里也明白,是谁给她带来了这一切。
所以在她回到家,顾菲儿将她拉到房里,低声道:“阿娘,你想一辈子都受祖母压制么?我们二房分出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吧!”
葛氏听了这话,又是震惊害怕,又是不可思议,担忧道:“菲儿,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大房侄子考中了解元,眼瞅着就要青云直上,带携得家里也跟着风光,这个时候他们二房要分出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顾菲儿只看葛氏的眼神,就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不屑冷笑道:“呵,阿娘,你莫不是被别人奉承了几句,就当真对堂哥感激涕零了吧?您也不想想,堂哥考中解元,他是前途无量了,可咱们二房,甚至包括三房,又具体得到了什么好处?”
顾菲儿有理有据地挑拨离间道:“爹爹和大伯只相差两岁不到,大伯能读书科举,爹爹却只能当个木匠,之后为了供堂哥继续进学,家里的田地庄稼全都是您和爹爹在打理,堂哥昏迷不醒时,祖父更是不顾咱们二房的生计,抵押了水田,也要为其续命!……如今堂哥考中了解元,二房和三房为他读书科举付出了这么多,总该能得到回报了吧?!可祖父和祖母昨日又是怎么说的,怎么做的?”
葛氏顺着顾菲儿话开始回忆,回忆了半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家公爹和婆母,到底说过什么伤人心肝的话。
顾菲儿帮她提炼重点,道:“三叔想要换一个好一点的差事,祖父不许,还威胁说要打断他的腿!阿爹不过是庆宴上推挡不过,多喝了两杯酒,多说了几句醉话,就被祖母当着女儿和侄子的面,劈头盖脸地骂!”
被这么一提炼,葛氏心里竟然隐隐有些同情起顾端礼来,更是为自家丈夫抱不平!
亲侄子考中了解元,自家丈夫真心实意地跟着高兴,不过是喝醉之后,说了几句类似于“顾家本就是官宦之后,是读书人的种子。”“我要是有个儿子,肯定也跟他堂哥一样,是个会读书的。”之类的醉话,就被婆母当着小辈的面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当真是半点颜面都不留啊!
葛氏如今想想,都替丈夫感到委屈和心疼。
顾菲儿直视着阿娘的双眼,似诱导又似蛊惑道:“阿娘,即便堂哥将来考中了进士,当了大官,……可你觉得,以祖父母的偏心,咱们家真的能沾到他什么实际上的好处么?”
葛氏想了一会,犹豫道:“沾不到么?”
顾菲儿笃定道:“沾不到,咱们二房只会永永远远地为堂哥的仕途而退让和付出,譬如您与爹爹的辛苦劳作与安分守己,再譬如我们姐妹三人的婚事都不能由二房做主。”
顾菲儿说到这里,竟委屈落泪道:“阿娘,您知道那位纪公子是什么身份么?他是盛京城里超一品侯爷!堂哥这辈子就算是做官做到了顶天,也绝不可能达到这个品级!我跟他本来是有缘分的,却被堂哥诬陷其是水匪,给硬生生地破坏掉了!”
葛氏不知道超一品的侯爷是个什么概念,只知道做官要是做到顶天的话,那不就是话本子里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那位纪公子年纪轻轻,竟然比丞相还厉害?这要是真攀上了婚事,那可就一步登天了!
刘家那丫头听说跟着纪公子一起去了嘉陵府城,倒是会顺杆子往上爬。
可惜菲儿却错过了,说起来,无论是容貌,还是家世,菲儿其实也不比刘云溪差呀,甚至还要更强上一些。
要是纪公子的身份未被早早地揭开,人还留在柳溪村,菲儿也不是没有机会……
葛氏是个没主见又耳根子软的糊涂人,就这么被顾菲儿成功地给带偏了。
等到暮色四合,夫妻独处的时候,她竟然真的跟自己丈夫,提及了分家出去单过的事情。
顾端志一开始同样也是震惊又诧异,等到葛氏凄婉委屈地将顾菲儿的话又复述一遍后,才语气幽幽道:“你编不出这种颠倒黑白的话来,这话是大姐儿教你说的吧?”
葛氏眼神躲闪,吞吞吐吐道:“也不全是,我、我其实也觉得,菲儿说的也、也算是事实,才、才……”
顾端志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去瞧瞧菲儿睡了没有,若是没睡,就把她带过来,我亲自给她说。”
顾菲儿想着心事,自然是没睡的,连身上的衣服都没脱,更不曾洗漱。
顾端志坐在正房卧室外间的圆椅上,看着面上毫不心虚大女儿,直截了当道:“你撺掇你阿娘想要分家的事,我知道了,你祖父母尚在,我也还没死,这种话轮不到你来说,以后别再有这种心思了。”
顾菲儿瞪大了眼睛,同样不可置信道:“爹爹,您当真就甘心么?甘心一辈子就这么碌碌无为地当个木匠?”
顾端志并未发怒,难得语重心长道:“年轻时候也曾不甘心过,兄长前途无量,弟弟又精于算计,只有我是浑浑噩噩,如今我依然不甘心,兄长的儿子学有所成,弟弟的儿子皮实康健,只有我,连个儿子都没有。”
葛氏听了这话面色尴尬,就连顾菲儿也有些不自在。
不过,顾端志其实也没有故意要戳人心肝的意思,只肃声道:“我不甘心,但我认命!我也认得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我不如兄长智慧明达,也不如弟弟精明自私,我没有多少主见,也没有几分成算,但我还算勤勉踏实,也听得进父母的劝诫和提点。”
顾端志看着顾菲儿,认真问道:“大姐儿,你不甘心,你也不认命,但你认得清自己有几斤几两吗?”
不等顾菲儿回答,顾端志便又直言道:“论踏实手巧,你差了你二妹妹一大截,论开朗有眼色,你更是连你三妹妹都不如,你心高气傲,说话直冲,做事任性,看不明白利益纠葛,连自个的家人都处不亲近,还想要嫁进侯府,你凭什么?”
顾菲儿涨红了一张脸,又气又羞,不服气道:“刘云溪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