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布庄(69)

作者:经冬复历春 阅读记录

冯晖坐在灯下看书,听完周原的话后,轻声说道,“嗯。下去吧。”

柔和的烛光映在冯晖的侧脸,在身后覆上一片阴影,阴影与光亮交织在一起,让他眼底的晦暗影影绰绰。

冯晖低垂着眼帘看向摇曳的烛火,他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他并不担心沈曼会抛下众人独自离去,他担心的人是于柏洲。

过了片刻,冯晖竟然浅浅一笑,他暗里早早做了布局筹谋,想来于柏洲不会前来青州城,打断自己和沈曼的婚事。

夜晚。

在黑暗的房间中,沈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白日做的那个梦在脑海中回旋萦绕,烦恼忧愁让她难以静心。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她依旧是心神不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沈曼披上衣裳走出屋子来到院中,看到一轮半月明晃晃地高挂在天中,散发着幽幽的清辉,皎洁而光明。万籁俱寂,远处隐隐传来狗叫声。

月光下,沈曼放飞思绪。

不知道于柏洲现在在做什么?

他会如何帮她?

沈曼看着那月亮,忍不住出神。

她为什么重生了?

冯晖为什么也同她一样?

这世上除了她和冯晖,还有人有上一世的记忆吗?

这个世界是真?

是假?

还是这是三千大世界中的一个小世界?

《楞严经》中说,“云何名为世界?世为迁流,界为方位。汝今当知,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为界,过去现在未来为世。”

佛经中说世界是由时间和空间组成的。

“世”属于时间范畴。时间像流水一样,处于不断的迁流延续中,从过去延续到现在,又从现在延续到未来,所以时间的存在形式为三世:即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

而“界”则属于空间范畴。佛教对于宇宙的空间,有六方和十方之说。六方是指东、西、南、北、上、下;十方则是在六方的基础上再加上东南、西南、东北和西北。

那她和冯晖是跨越时间回到过去?

还是她和冯晖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另一个空间?

同样的人,同样的开局,却因为她和冯晖,有了不同的处境、不同的结果。

那,世界之上有神吗?

神在注视着她吗?

是看她太苦,所以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让她在沈氏布庄做了一个未来的梦。

她可以改变吗?

第二日,沈曼如常前往沈氏布庄,心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坐在小屋的椅子上忍不住发呆发愁。

沈曼想,前世她与冯tຊ晖在一起时,从来都是温声细语。

虽然自认为和冯晖两情相悦,但也因为身份从来不敢耍性子闹脾气。

今世她对待冯晖先是礼貌疏离,后来以友真诚相待。

冯晖是不是喜欢性情温柔、温婉可人的?

那她……

只要他放过她,她可以尖酸刻薄。

沈曼正在漫天乱想,听到赵思敲门小声说道,“姑娘,冯公子来了。”

沈曼走到门口,看到冯晖今日身上披着件华美贵重的黑色披风,比往日多了些不可捉摸和变幻莫测。

冯晖笑着看她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见沈曼走到他面前,伸手将披风展开想为沈曼披上。

沈曼瞧见那天青色的披风上,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用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一朵怒放的梅花,清雅不失华美。

纯白的毛领蓬松柔软,平顺有光泽。

她双手紧握成拳,冷着脸,“沈氏布庄销售披风,沈曼不好穿其他人设计的。”

冯晖惊奇地看着沈曼,目光炯炯,似乎看透了一切,“这是府上所制,这毛领也是我亲自打的狐狸。”

沈曼忍不住脚指头抠地,太着急了。

不过,只要让冯晖感受到她的喜怒无常就行。

沈曼阴阳怪气道,“那真是太贵重了。”

赵思知道沈曼平日嫌披风碍手碍脚的麻烦并不穿它,见状从店中取出一件披风递给沈曼披上。

沈曼见冯晖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她也不怵,回望过去。

两人就这样僵持片刻。

沈曼心中想,冯晖,前世你让我饱受苦楚,今世本来你待我不错,我也愿意忘掉过去了,以好友相交。

但你为何不让我安静舒心生活,我是不能拿你如何,但你也休想让我再笑脸相对。

冯晖察觉到了沈曼的心思,将手中披风递给侍从,口中轻声说道,“快上车吧。”

马车来到城外的一个小山庄,两人下了马车拾级而上。到达半山腰,眼前开阔敞亮,只见山上银海荡漾,凝如积雪,一朵朵梅花争奇斗艳,竞相展示出自己最美丽的风姿。

沈曼进入梅花林中,徘徊在花海里,轻抚着寒风中微微颤动的花朵,强烈地感受到了梅花的生机,心中不由得涌起阵阵感慨。

梅花不开在阳春三月,而是开在寒冬腊月。

梅花迎接的不是和煦的阳光,而是凛冽的寒风。

滋育梅花成长的不是和风细雨,而是冰天雪地。

然而,当漫步在它身边,映入眼帘的,不是萧然颓废,而是傲然挺立的枝干,含苞欲放的花蕊。

生机勃勃,傲然挺立在凛冽的寒风中,开得那么鲜丽。

股股清香,沁人心脾。

难怪几千年来咏梅之诗不歇,哪有人会不为它倾倒,不被它吸引。它不需要与雍容华贵的牡丹、典雅的菊花、婀娜多姿的水仙相比。

它就是它。

它可以是红色的,艳若桃李,灿如云霞,如燃烧的火焰,绚丽多姿。

它可以是粉红色,似情窦初开,柔情似水,置身其中赏心悦目,遐思无限,。

它可以是白色的,清丽超然,令人望之肃然起敬。

冯晖看着沈曼轻抚花朵,收回手静静地望着。

他出声打断了沈曼的思绪,“怎么不折下来?我那里有一个白瓷梅瓶,回去就送到你手上,你肯定会喜欢。”

沈曼转身凝视着冯晖,她突然意识到,她可以借梅花来做文章,达到最终目的。

她淡声问道,“冯晖,喜欢一朵花是该让它于天地间绽放在枝头,还是摘下它放置在精心挑选的花瓶中?”

冯晖听出沈曼的意思,“如果喜欢它,自然会给她浇水、保护它。”

沈曼说道,“喜欢是短暂的,可能只是欣赏它表面的美,就想到一时占有,却不知这样做只会让它更加远离你。而真正的爱了,才会想得长久,去保护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呵护其一生,因而两全其美。”

冯晖道,“曼儿,摘下它,不是区分喜欢和爱的标准。”

沈曼斟酌着开口,“爱一样东西的时候,就会很珍惜,不会去伤害它。爱不是一种占有,而是一种保护。花朵摘下的那一霎那,它的生命就已经终结了。不如在天地间快乐的绽放,直到生命的尽头。”

冯晖眉心微皱,“可爱情和其他东西不同。物品可以保护,爱情针对的是人,拥有也可以保护。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呵护你一生的。”

沈曼依旧道,“冯晖,爱不一定要拥有。因为爱过,所以不会成敌人。因为伤过,所以不会做朋友。有人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擦肩而过,也是一种很深的缘分。你看我们俩,我前世爱过你、被你伤过,今世你多次出手相助,我心中感念。我们现在是朋友,已经很好很幸福了,就这样下去不好吗?”

冯晖道,“曼儿,你是想让我放弃吗?你不惜损害自己名声,也要让人传出自己无缘子嗣的流言,是想让我迫于父母的压力放弃你吗?”

现在被冯晖当面问起,沈曼没想再否认和抵赖,如今城内大街小巷都是冯晖让人传的流言。流言这件事,她已经无所谓了。

沈曼面上冷漠,声音却很艰涩,“冯公子又不是第一次放弃我了,为什么这次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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