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心想，那是她的人生。不过，卓文君选择背弃家人，与司马相如私奔时，想过后面司马相如的变心，背叛誓言吗？

冯晖今日带她来赏雪，为何让人弹奏凤求凰？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一个被爱背叛伤害过的女子，一颗曾被愤怒与绝望割裂过的心。

后来的卓文君看着司马相如的时候心中在想些什么呢？

她的心会不会时时隐痛？

她是不是不断调整心态，才能勉强维持生活的平衡？

第六十章 出嫁

一曲毕，沈曼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后，沈曼轻声道，“曲调情意绵绵，音节流亮婉丽，旋律缠绵跌宕。这位乐师弹奏的比我好。”

冯晖别有深意地说道， “这首曲子表达的是相如对文君的无限倾慕和热烈主动的大胆追求。两人虽历经坎坷和相思苦楚，但夫妻二人最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沈曼好奇，她真的幸福吗？

还是，她只能如此。

沈曼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微微低垂的眼中却没有一点点笑意。“是。”

冯晖见沈曼兴致不高，转言说道，“冬日寒冷，不便出门游玩。曼儿，我为你寻来了一匹纯白的马儿，等成婚后到了四五月，我们去城外骑马可好。”

见他提到骑马，沈曼瞬间想到小枣，想到于柏洲，想起那段开心的日子，心隐隐抽痛，像是被人狠狠地撕裂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沈曼的面容平静，心里却揪心的难受，所有的伤都隐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再也不想去触碰。

她出言拒绝道，“不了，骑马太危险。而且我不喜欢骑马。”

冯晖听她这般说辞，又见沈曼脸上有一种难言的冷漠淡然，眉心一蹙，手指微微蜷缩，心中顿时有些不快。

若真是不喜欢，为何要将于柏洲送她的那匹枣红色的马不远千里地从津州城带回青州城，他还记她抚摸马的头时脸上露出的轻快明媚笑容，那种内心放松，那种快意愉畅的神情，他从未见过……

沈曼知道冯晖听到这话必然会心生不悦，但鬼使神差地她就这么说了出来，也不愿收回或者出言弥补。

雪花带着沉默的姿态悄然落在大地上。

亭内顿时一片寂静。

这时，一位侍女在厅外屈膝行礼，低头道，“公子，大少夫人听说沈姑娘来了，特让奴婢送来了几样亲手做的点心。”

冯晖将方才的不快都藏在心底，他会让曼儿忘掉于柏洲，在他面前重新高兴起来的。

他挥手示意自己的人接过食盒，笑道，“替我谢过大嫂的好意。”

侍女将手中食盒双手递到侍从手中，应了一声 “是”，然后就行礼退下了。

侍从将点心取出后，一样样摆在桌上，梅花酥、桂花糕、栗子糕、杏仁酥，还有两小瓮热热的杏仁花生酪。

冯晖像是忘掉了刚才的不快，声音恢复平和，“还是大嫂想的周到。曼儿，尝尝这杏仁花生酪可喜欢吗？”

沈曼尝了一口后称赞道，“入口清香甘润，口感细腻，浓稠香滑。”

只是，她的嘴中泛着些无由来的苦涩。

现在天气寒冷，一碗热热的花生酪吃下去本该是全身温暖舒畅，她的胃却毫无暖意。

津州城。

于柏洲是在沈曼启程回青州城后的第三天就去了云州。

前后历经快五个月的时间，终于将云州的事情解决，回到津州城的家中。

于柏洲回到于府，沐浴更衣后，侍从递上书信，“这是沈姑娘两个多月前让人飞鸽传书送来的信。”

于柏洲眼中含着笑意拆开小卷。

只见那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沈曼不想嫁给冯晖，但无奈冯晖以亲人、好友和伙伴相要挟，只能先同意定亲。特写信求助，望于公子能解此困境。”

短短几句，已严明沈曼的身不由己。

于柏洲透过这几行字，仿佛看到沈曼写这封信时的焦急和无可奈何，她用尽方法、费尽心力还是不能阻止事情发生，只能向千里之外的他求助。

于柏洲这五个月作为津州官员前往云州办事，还不知道青州城发生了什么事，

他见完信件后笑容褪去，眉头紧皱，脸上也笼着一片阴霾。

于柏洲沉声问侍从，“青州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侍从犹豫了一下开口，“冯晖公子和沈姑娘已经定亲，两人不日便要成婚。”

于柏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

他抬起头，厉声呵斥，“收到沈曼的信为什么不报到云州？”

侍从斟酌后低头说道，“津王殿下在您走后派人来府中说，您这次去云州办的事情万分重要。若不是性命攸关的事情，都等您回来再处理。”

津王殿下……

于柏洲的目光重新落到那封信上。

他想起两人别离时自己送沈曼的坠形佩玉、自己对沈曼说的话，内心愧疚、悔恨、懊恼的情绪不停翻涌，漫及全身。

整个人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

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什么时候？”

侍从知道公子问的是沈姑娘什么时候成婚，于是小声回道，“五日后。”

五日。

五日他根本赶不到青州城！

侍从良久没有听到声音，抬头看到公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睛望向南边的方向。

侍从悄悄退下，走到门口时，听到公子沉声说，“安排快马和十个人随我前往青州城。让最快的飞鸽往青州城传信，阻止沈曼和冯晖的婚礼。再安排一人前往津王府，将我要前往青州城的这件事告诉世子。”

侍从肃声道，“是！”

于柏洲告知祖母和母亲自己有事要离开津州城后，动身前往青州城。

津王府这边。

雍谦听完于府侍从的传话，知道于柏洲是为了沈曼去的青州城，忍不住叹息一声：太晚了，柏洲他来不及了。

沈曼与冯晖成亲的事两个月前传到他这里的时候，他本是有意写信安慰于柏洲的，但父亲找他去书房说了一番话……

五天的日子过得飞快，于柏洲还在路上快马加鞭，夜以继日地向青州城赶来。

到了沈曼出嫁那日。

于柏洲与随行侍从下马休整时。

一位侍从跪下恳求道，“公子，您这五日马不停蹄的日夜兼程，身体实在是吃不消啊。您赶不上在沈姑娘的婚礼前到青州城的……”

其他侍从面面相觑，往日自家公子从来都是运筹帷幄，从容镇定，未有过这般懊恼无助、空虚怅惘的神态。

于柏洲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他紧紧握着拳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额头上青筋隐隐浮出，幽深的黑眸中闪过痛楚。

他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再睁开，目光锐利而坚定带着几分冷厉，“休整一炷香的时间。”

侍从齐齐道，“是。”

青州城里沈家。

沈曼已经穿上了凤冠霞帔。

就在穿上凤冠霞帔的前一刻，沈曼还在想，于柏洲会不会突然出现，那她就不用嫁给冯晖了。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沈曼穿好嫁衣，出现在众人面前。

屋中的众人听说沈曼换好嫁衣了，都转头看去，目光齐齐聚在沈曼一人身上，眼中露出惊艳之色。

沈曼往日穿着偏好素净雅致，也不喜妆扮和华丽装饰，眼下沈曼一袭凤穿牡丹描金刺绣的凤冠霞帔，宛如天边赤霞。

走动间裙摆轻轻起伏，好似涌动无边血色，又似天边燃烧的火焰，从红尘深处滚滚而来，似将燃尽这万丈繁华。

精心描绘的一张脸更是明媚艳丽。

沈曼耳边全是街坊四邻、亲朋好友的祝贺声。

李芙直到沈曼坐下才反应过来，嘴巴合上，又惊叹出声，“姐姐今日好美！好漂亮的嫁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