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赵姑娘。”

沈曼道，“沈氏布庄生意忙碌，我也一直无暇抽身，竟然到今日才与吴老板见面。”

孙老板坐下后一直打量沈曼的神情，歉意说道，“是。孙某也是一直想向沈姑娘表达歉意。”

沈曼装作不解，看着孙老板问道，“孙老板何出此言啊？”

孙老板道，“几个月前，孙氏布庄的管事竟然眼红沈氏布庄的生意火热，心生歹念，让人做出那样的事情，走了弯路。”

沈曼道，“既然不是孙老板做的，您又何须为他人致歉呢。”

孙老板一怔，显然没料到沈曼会如此说。

他定神后说道，“这件事总归是孙某管下不严才造成的，还请沈姑娘收下孙某的歉意。另外，孙某还要向沈姑娘多多学习，将布庄生意经营的红红火火，不断发展业务，扩大规模，让布庄蒸蒸日上。”

沈曼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是啊，看来孙老板也有同感。管理松散，惩罚不足，就会出现混乱。”

孙老板以为沈曼爱听好话，却不料沈曼话锋一转。

“孙老板有句话可是说错了，是我要向孙老板学习才是。”

毕竟，那管事最后也没说出是孙老板指使他做的，不知是在他手下多年有着难得的忠心还是孙老板给了他一笔不菲的银钱。

孙老板接着道，“沈姑娘，毕竟大家同为泸州城中的商户，又是同行，磕磕绊绊在所难免。还请沈姑娘大人大量，不要与孙氏布庄计较。”

沈曼笑了一笑，低头喝茶。

第六十八章 孙氏布庄（二）

赵思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对啊，大家都是同行，争吵摩擦都是小事，但谁若是暗中使了龌龊手段，闹出一桩恶心人的事情，那就是没理，那就是理亏啊。”

吴老板的眉间立刻阴沉下去，面容紧绷，声音也低了几分，“赵思姑娘真会说笑。”

赵思望向沈曼，眼中有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她语气真诚地tຊ问道，“姑娘，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向孙老板学习一下？做错事被人揭穿后，千万不能承认，要理直气壮，要一副所有人都伤害了我的样子。还要胆大妄为，这么一番折腾虽然累，但也许有用呢？”

沈曼轻轻拍了一下赵思的手，“别胡说。可没有证据和证词表明孙老板与孙氏布庄管事做的事情有关，街头巷尾之中的传言不可尽信。”

赵思道，“那姑娘要像孙老板说的，大人不计小人过？”

不等沈曼说话，她继续说道，“不行啊！是没有证据表明，但我们也不能胸无城府，一点设防没有啊。万一那管事做的龌龊事情就是孙老板私下指使的呢。万一孙老板是要我们放松警惕，下回再来一招呢？万一姑娘不计较了，孙老板现在低头认错，只是为了度过孙氏布庄的困境，将来找机会与我们慢慢计较呢？姑娘啊，这些不能不想啊。”

赵思说话的语气颇为真诚无辜，然而她时不时瞅向孙老板的目光怎么看怎么嘲讽，话里也毫无客气地暗示那件事就是孙老板指使人干的，他这人品性低劣，即便放过他这次日后他也会伺机报复。

沈曼点头沉思，“你说的也有道理。”

吴老板被沈曼和赵思一唱一和的言语相激，又因与沈氏布庄早有龃龉，憋在心中的那口气瞬间变成一把火，也不知是不是赵思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之下拍桌而起。

他大声呵道，“沈姑娘这是得理不饶人吗？！”

赵思听见重重一声响，见是孙老板用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她眸光微微一闪，立马夸张地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姑娘，吓死我了。孙老板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啊。是与不是，您与姑娘说明白就好。不会真的如同街巷中说的一般，那件事是孙老板指使布庄的管事做的吧。”

吴老板气的脸通红，但他没有蠢到看不出赵思神情间带着的嘲讽。

他大声反问，“沈姑娘和赵姑娘不早就知道了吗？所以这两个月来，不断抢我孙氏布庄的客源。”

孙老板的话音刚落，赵思收敛神色，冷笑一声。

沈曼平静说道，“没有证据，怎么好在明面上说呢，官府不也没拿您如何。孙老板说笑了，像您说的，不过是同做布料生意，难免有些摩擦，怎能说我们看您不顺眼，抢孙氏布庄的生意，与人为难呢？”

孙老板冲动之下拍桌而起，之后一直在暗暗打量沈曼的神色，此刻对上沈曼一双平静深邃，似乎已经看透一切的眼，不由怔住。

内心悔恨自己走了一步错棋，沈曼这个人她竟然软硬不吃。

见状只能先认错，“那件事是我的不对，是我指使管事做的，还请沈姑娘手下留情，放我和孙氏布庄一马。”

沈曼见他说清，也不再装聋作哑，直接问道，

“孙老板，你我都清楚，若是那件事成了，如今沈氏布庄在泸州城内怕是难以立足。易地而处，若是我设了这样一个歹毒的计谋，让泸州中的人都以为孙氏布庄以烂充好，毫无信用，您会怎么对我呢？”

沈曼的声音里浸了几分寒意。

孙老板沉默不语，两人都知道答案。

片刻之后，孙老板道，“沈姑娘要如何才肯高抬贵手？”

沈曼看着孙老板，口中说道，“孙老板去官府陈明事情始末。往后我们自然相安无事。”

孙老板见沈曼一副她很好说话，只要他照她说的做了，她便不再同他计较的模样，神色更加难看，眼睛里燃烧着怒火，鬓角有一条青筋轻轻地跳动。

他想直接告辞离去，脚已经朝向门的方向，却脚步沉重，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迈动一步，像是被定在地上一样。

沈曼一直注意孙老板的动向，现在听到他颤抖的声音，“若我去了官府，城中所有人都会知道那件事是我指使。孙氏布庄的名声就彻底臭了，日后哪里还会有人上门买东西。”

沈曼心中嗤笑一声，真的是刀不插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

她口中诚恳说道，“孙老板这话差了。如今泸州城内街头巷尾的人纷纷猜测正是孙老板指使的管事，不然管事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和这么多的银钱。孙氏布庄这几个月客人惨淡，纵然有我们沈氏布庄兴起的缘故，但人人心中皆有一杆秤。如今已经到了这地步，您说与不说，还重要吗？不明了的事情才能引起人们的争论。盖棺定论的事情人们谈论一阵后，说不准就忘到脑后了。您现在主动往官府说了，没准还能落一个知错就改的名头呢。”

孙老板听完沈曼的话眉头紧锁，失神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屋中顿时一静，沈曼和赵思喝茶不语。

片刻之后，孙老板无力地道，“好，我会去官府，言明事情是针对沈氏布庄的那件事，就是我指使管事做的。”

然后，他定定的看着沈曼，“希望沈姑娘信守承诺，放过孙氏布庄。”

沈曼微笑着颔首，“当然。”

孙老板起身告辞，沈曼心平气和地出言挽留，“孙老板不一起用个便饭再走？”

孙老板见沈曼态度自然，语气和煦，他苦笑一声，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自受！

回想起这两个月沈曼的手段和今日的谈话，孙老板改变了对沈曼和沈氏布庄的认知。

“多谢沈姑娘好意，下次我再请您。”

沈曼笑容不变，点头道，“孙老板慢走。”

两人依旧是未曾起身。

只是此时的孙老板并不在意了。

孙老板走后，沈曼和赵思相视一笑。

赵思心中还是觉得膈应，挪到沈曼身边，义愤填膺地问道，“我们与他的梁子已经结下，姑娘为何要放过他？他还敢拍桌子！”

沈曼有心教她，说起孙老板的今日的行事。

“他今日选择前来赴邀，便说明他有意让我们放过孙氏布庄。他先是以为我好听软话，后见软的不行，就想来硬的，大声发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