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异闻录(124)
周歆浑身一僵,大脑嗡地一下炸开了。
“沈既白,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停了下来,双臂搂紧她的腰肢,头埋进她的颈窝,低哑的声音响在耳边,模糊囫囵,周歆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我是你的。”
闻言,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脑子有些懵。
沈既白默不作声地将人搂得更紧,鼻尖似有若无地从她脖颈轻蹭而过,似乎在撒娇,也似乎在乞求。
“……别不要我。”
周歆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难以置信地道:“所以,沈少卿这是在自荐枕席?做不成眷侣做男宠也行?只要我愿意要你,怎么对你都可以?”
闻言,他的身体陡然一僵,连喷洒在耳廓的气息都停止了。
看来只是单纯的求复合。
是她误会了。
周歆刚想伸手推开他,便听一声咬牙切齿的声音响在耳边。
“……只要你不扔掉我。”
她怔愣一瞬,怀疑自己刚刚幻听了。沈既白道德感这么重,怎么可能做这种背德的事?
没想到,下一刻,一个卑微到尘埃里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你还愿意要我吗?”
周歆握了握拳,那颗彻底冷下来的心突然变得五味陈杂,已经死了一整天的地方忽而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她试探道:“可我不会只有你一个男宠,你能忍受得住?”
沈既白的呼吸凝滞一瞬,身体变得更加僵硬,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并没有回答,只收紧双臂搂得更紧,紧到周歆都有些喘不上来气。
但仅仅只有一瞬间,他便松开了力道,像是泄了气一般,身体完完全全地压在了她身上。
脖颈处微微有些潮湿,周歆不可置信地睁圆了双眼,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自荐枕席,自堕娈宠,自取其辱。
此时此刻,她终于肯相信沈既白的那番话。
“阿周!那时你我初相识,我怀疑你假冒朝南衣,所以才故意接近。后来,我越来越不愿去怀疑你,我想信你。”
我想信你。
这是从枫云观回来那天,他在马车上说的。
不是我相信你,而是我想信你。
那时她就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现在细细一品,这句话何尝不是沈既白在隐晦的告白。
你的言行举止都令人生疑,但我不愿意怀疑你,只想全身心的信任你。
周歆深吸一口气,慢声道:“沈既白,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意识到,你擅自派人监视的行为是把我当成了你的私有物?”
问完这一句,她伸出手缓缓将人推开,继续道:“你没有把我当做一个伴侣,一个人去看待。你都不觉得你的监视是对我的侵犯,你在越过我窥探我的秘密,你根本没有尊重我。”
闻言,沈既白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错愕得连瞳孔都微微放大了几圈,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算了。
周歆暗忖,我和一个古人讲什么个人隐私?
她微微摇了摇头,转身欲走,却又被按着肩膀按回到院墙上。
沈既白欺身压过来,“……对不起。”
“我知错,”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会改。”
周歆心道,你知道个屁!你知道才有鬼了。
大抵是见她不说话,沈既白枕着她的肩膀,头深埋进颈窝,用鼻梁蹭了蹭她的脖颈,低声道:“……阿周。”
周歆抿了抿唇,好不容易狠下来的心再次软了回去,彻底乱成一团。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昏暗的巷弄安静了半晌,响起一声沉沉的叹息。她答非所问道:“很晚了,回去吧。”
沈既白执拗道:“不要。”
直到这一刻,周歆终于发觉哪里有些不对。她尝试着将人推开,这次却怎么推也推不开了。
“你喝多了。”她十分肯定。
“并未。”他越搂越紧,“我很清醒。”
周歆微微有些无奈,心道,大晚上的,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和一个醉鬼争论他到底醉没醉?
她彻底放弃了挣扎,双手结印,轻喝一声“遁!”,连带着少年一起遁到了尽欢楼门口。
亥时过半,积善坊依旧灯火通明,街道两旁的酒肆里坐满了人。有的人看见紧紧相拥的他们,笑得一脸猥琐。见状,沈既白松开怀抱,转而抓住了周歆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上了楼。
张卿清说过,他特意在顶楼留出来一个有观景台的长包房,豪华顶配,永久免费,随便消费。二人一进房便被观景台的夜景吸引了。
周歆扒着栏杆欣赏大唐盛世之下的灯火阑珊,没有说话的意思。沈既白便站在一边,微侧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灼热的目光凝在脸上,双颊无声地烧了起来。她忍了又忍,才侧目睨着他:“你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闻言,沈既白的耳垂微微有些红,“不能看吗?”
“不能看!”
他轻抿薄唇,不大情愿地收回视线,也去看积善坊的繁华夜景。周歆转过头去继续欣赏风景,不出片刻,那道灼人的视线又凝聚过来,肆无忌惮地亲吻着她的脸颊。
“偷看也不可以。”
沈既白唇角微动,声音又低又柔:“……阿周。”
“别撒娇。”
少年走近一步,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打开,几名奉着瓜果菜肴的侍女走进来,将佳肴摆在观景台的矮脚桌上便退了下去。
看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周歆心道,我也没点菜啊?
这时,张卿清拎着一坛酒走进来,“哟,这是什么风将你们两个一起吹来了?”
将酒坛往桌案上一放,他盘腿坐在一旁,朝沈既白莞尔一笑,“沈少卿身上的伤好了没有?能不能坐?没好我就让人拿个波斯软垫来,你坐在上面绝对不会压到伤口。”
周歆斜他一眼,“要么直接拿,要么就闭嘴,问什么问?”
“哟,你上火了吧!火气挺大哇!”他拍了拍手,示意侍女去取软垫。
“不必。”沈既白道,“伤已痊愈。”
明明白天还因为追着她跑撕裂了伤口,这会儿就痊愈了……
周歆若有所思道:“灵鹤真人为你疗了伤?”
沈既白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是圣人命人打的板子,贸然治愈没关系吗?”
若不是无法违抗圣命,灵鹤真人之前也不会只留下药给他。
沈既白撩袍坐在对面,低声道:“是圣人的意思。”
周歆哦了一声,“怪不得。”
帝王心思难测,明明唐彦修这件事李治是不信任沈既白的,他着急治好沈既白的伤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思虑间,张卿清端起酒坛斟了一杯酒推过来,“这是你上次嚷嚷着要喝的荔枝醉,一直给你留着呢。尝尝吧!”
周歆拿起酒盏喝了一口,便见他又斟了两杯,其中一杯放在沈既白面前,“沈少卿,走一个?”
“哎——!”她未来及去拦,便见少年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可以呀!”张卿清陪着干了一杯,作势要将酒盏填满。
周歆立刻抢走了沈既白的酒杯,阻拦道:“他本就醉着呢!不能再喝了!”
“真的假的?”张卿清不大相信,“他看起来很正常哇!一点也不像喝多了,明明就很清醒。”
闻言,沈既白重重点头,对周歆道:“我很清醒!”
周歆:“……”
清醒你个大头鬼啊!
话音一落,沈既白便两眼一闭,咚地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周歆眼疾手快地捞了一把,他才没有磕到头,将人稳稳地放在桌案上之后,她睨了一眼张卿清。
张卿清:“……”
他总算察觉出来一些不对劲,“好吧,这回我相信他喝多了。可他怎么突然就喝多了?你们吵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