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异闻录(49)
“也是,这段姻缘是张卿清的,没道理让你来背。”
周歆耷拉着眼帘,低声道:“只是,恐怕会苦了唐七娘子。”
张卿清不以为意,“苦一时总比苦一世强。盛唐从不缺才子,没有张卿清,自然会有李卿清,赵卿清冒出头来吸引住她的目光。”
感情是世上最难解的迷,周歆也不知如何处理才算妥当。
但唐久微是她穿越后遇到的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意义自然与旁人有所不同。
周歆做不到坐视不理,也希望她能有个好结局。
她起身走进偏房,“我休息会,你安生点。”
张卿清撇撇嘴,也起身朝反方向的里屋走,“开玩笑,我一直很安生地好不好?”
*
沈既白回来时,见院内空无一人,便径自进了正屋。
偏房与里屋都阖闭着房门,看样子两个人都歇息了。
他走到盆架前,自怀中取出那块沾满鲜血的棉帕,就着铜盆清洗。
帕子上的血已经干透了,洗起来比较麻烦,他担心动静太大吵醒在偏房休息的人,更怕被旁人看见,动作很轻,洗得束手束脚。
一盆清水变得浑浊不堪,棉帕也被晕染成海棠红,依旧有处血迹未洗干净,落在眼中,莫名地透出几许暧昧。
未来及去深究,便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话本里都写手帕染血是为落红,沈少卿偷偷摸摸洗这方帕子,莫不是喜事将近?”
他浣洗地动作一顿,愠意自眸中一闪而过,却没立刻发作。
“张君误会了。”
张卿清不信,只当他是害羞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男未婚女未嫁,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沈既白的声音隐隐含怒,“莫要胡言!”
张卿清走到他身边,低声问:“这帕子应是哪位女娘的罢?”
沈既白收起棉帕,冷声道:“与你何干?”
“看来是了。”
张卿清继续道:“若张某没猜错,沈少卿还与这帕子的主人有过肢体接触。比如说……”
他以扇遮面,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牵手。”
沈既白转过身去,没有反驳。
“哎呀,又中了!”张卿清脸上的笑意更深,“牵手过后自然就是拥抱,沈少卿究竟是抱还是没抱呢?”
沈既白一声不吭地往出走。
“看来又中了!”张卿清紧跟在后,“抱完不亲,还能算是个男人?这亲完,可不就剩最后一步?”
闻言,沈既白的脚步一顿。
张卿清用扇子指着他,激动道:“还说我胡说八道,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沈既白:“……”
他动了动唇,却又觉得没必要和这个人解释,便径自走出了屋子。
没想到张卿清紧紧跟在身后,抓着这件事不放,喋喋不休:
“哪家的娘子这么倒霉,都这样了沈少卿也不打算负责。”
“哦~不会是花魁娘子吧?”
“话说回来,张某本以为沈少卿心系凌云君呢!没想到——”
闻言,沈既白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
“张卿清!”
他倏然转过身来,凌厉的凤眸里霜华满布,声音里透着狠绝,气质更是冷厉无比,让人莫名的生出几分惧意。
“若再出言折损凌云君的清誉,休怪本卿不客气。”
张卿清怔愣一瞬。
他张大了嘴巴,神色有一点意外:“所以,你当真喜欢凌云君?”
*
周歆躺在床榻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再次恢复意识时,屋内已然一片黑暗,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看见床头坐着一个人,低着头,似乎正在看着她。
她登时睡意全无,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32章
担心会打草惊蛇,她只敢微微睁开一条缝,盯着眼前人,一动也不敢动。
屏息凝神片刻,眼前人抬起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凌云君?”
是沈既白的声音。
周歆立刻坐了起来。
她捂着疯狂跳动的心口,骂道:“大——唔?”
刚蹦出一个字,便有一只手用力捂住了她的嘴,沈既白低头凑近,面如冠玉的脸庞在黑暗中渐渐清晰,“张卿清不对劲,你小声点,别惊到他。”
周歆用力点点头。
沈既白松开手。
周歆立刻抓着他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一口。
沈既白吃痛得皱了皱眉,闷哼出声,“你这是作甚?”
周歆俯身凑近,脸怼脸地看他。
她刻意压低了嗓音,声音听起来暧昧至极:“张卿清不对劲,你不去盯着他,却跑我房里来看我睡觉?”
微热的气息喷洒在面颊上,泛起淡淡的痒。沈既白看着近在咫尺的芙蓉玉面,不动声色地错开了视线。
他喉结上下微动,只觉一股烦热的燥意侵入四肢百骸,连耳垂的温度都在渐渐上升。
“入夜后,守在暗处的守卫齐齐晕倒,张卿清又有些不对劲,我怀疑是邪修动了手脚,才来寻你。”
周歆依旧盯着他:“张卿清哪里不对劲?”
“跟我来。”
沈既白往后一挪拉开了距离,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往窗边走。
周歆穿上鞋履,静悄悄地跟在身后。
刚走到窗边,她便见到庭院内站着一个人,从背影来看,应当是张卿清。
沈既白低声道:“我听见里屋有声响,正想进去查看,便见他闭着眼睛走出来了。”
周歆道:“这是梦行症?”
沈既白继续道:“起初我也如此以为,便试着去唤醒他。没想到一开口,他突然变得暴躁,伸手便朝我掐了过来。”
周歆疑惑:“就算给他八百双手,他也掐不死你啊!你把他打醒不就好了吗?”
沈既白微微摇了摇头,“试过,打不醒。”
“他的力气忽然变得很大,和仓鼠妖不相上下,我又不能真的伤他,只能暂时躲起来。”
周歆了然,“然后他就一直站在院子里不动了?”
沈既白轻点下颌,“只要不发出声音,他就站在那里不动,否则……”
他低头搜寻一番,见四周并无什么趁手的物件,便将窗边高几上的花瓶扔出了窗外。
“啪——!”
花瓶落在院内,碎得四分五裂。
站在院中的张卿清闻声而动,犹如潜伏在暗处的猎豹,直朝花瓶奔了过来,狠狠朝空气锤了两拳。
沈既白低声道:“他对发声物有敌意。”
周歆道:“幸亏今晚荷塘里的青蛙没叫,不然他掉进去该怎么办?”
闻言,沈既白忽而敛起神色,眸中闪过一抹不安。
周歆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院内,似乎静得过分了些。眼下正值盛夏,院内又有荷塘和灌木丛,就算没有蝉鸣,也应该有蛙声鸟啼。
心思及此,她抬眼看向窗外,只见张卿清面朝弯月,缓缓抬起了手。
他动作缓慢,仿佛一个反应迟钝的提线木偶,在清冷的月光下翩翩起舞,跳起了华尔兹。
这画面十分诡异,看得周歆毛骨悚然。身旁的沈既白虽然没见过这种舞蹈,却也从动作上看出来,他好似虚虚地抱着一个看不见的人。
一舞毕,张卿清转过身,阖闭双眸的面容上竟然带着几分笑意。
沈既白道:“可有什么办法?”
周歆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头绪,先用驱魔符试试。”
她掏出一张黄符朝张卿清甩了过去,口中念念有词。
黄符贴在张卿清的额头,他便如受到封印的僵尸一般,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有效,过去看看。”
周歆翻出窗外,跑到张卿清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又切了切他的脉搏,发现他呼吸均匀,心跳平稳,显然是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