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异闻录(62)
沈既白透过敞开的门看向黑漆漆的院落。
“他来了。”
第40章 (二更合一)
闻言,周歆登时睡意全无,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哪呢?”她瞪着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哪呢?”
话音一落,便听“咚”地一声,守在门口的徐绍忽然倒在了地上!
一片落叶顺着灌入房中的风飘了进来,贴在沈既白的脸上。
还未等他抬手,周歆便眼疾手快地摘了下来。
“又来这套……他就没有别的本事了吗?”
沈既白侧目看去。
这哪是什么落叶,分明是个剪纸人!
纸人双手竖起,仿佛要结印,周歆迅速将它扔进一旁炙烤着茶壶的暖炉中,顷刻间便化为一摊灰烬。
“他派纸人来对你动手,说明已经盗走了封印灵皿,发现里面是空的,察觉到中计了。”
沈既白站起身,将她没说完的话补全:“见我生疑,便下杀手。”
“正解!”周歆打了个响指,朝人扬了扬眉,“不愧是沈少卿,真聪明!”
闻言,沈既白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眉宇间透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走出正堂,蹲在门口拍了拍晕过去徐绍。
周歆跟在后面,见状,甩出一张符纸。躺在地上的人立刻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少卿?”看清面前的人,他立刻坐直身子,茫然地搔了搔头,“卑职怎么躺在地上?”
周歆歪着头笑,“当然是因为贪睡咯!”
“啊?”
徐绍登时站起身,摆出标准的军姿。
周歆没忍住,笑出了声。沈既白睇了她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迈下台阶往院门口走,“出去看看。”
“好啊。”她跟后面。
徐绍还有些懵,但也马上跟了上来。
三个人刚出院落,便迎面遇上一群匆匆赶过来的衙役。
领头的单膝跪地,“少卿,封印灵皿不见了!”
沈既白毫不意外,一副全在预料之中的表情。
他抬手,示意他起来,“玉炼道长情况如何?其他人呢?”
“卑职听见房内有响动,冲进去的时候便发现道长晕过去了,然后才发现灵皿不见了!”
衙役一一回答,“观内的人也都昏过去了!我们的人也晕倒大半。”
周歆道:“应该和徐绍是一种情况。”
“无事便好。”沈既白隐隐松了口气,“跟我来。”
一行人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地闯进了一间客居小院。
这个时辰,院中的人还没有休息,正雅兴十足地月下对弈。
听见门口的动静,下棋的人侧目看了过来,见沈既白带着一群衙役先后涌进了院落,不由得诧异得怔了怔。
“阿兄……”唐久微道,“你最近砸谁家酒肆了吗?”
“砸酒肆怎么会惊动大理寺少卿亲自来抓人。”
唐彦修放下棋子,站起身朝沈既白行了个叉手礼,不卑不亢道:“沈少卿深夜带人围聚在此,是何用意?”
沈既白摘下腰牌,举到他面前,“大理寺办案,唐三郎有何异议?”
闻言,唐彦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轻笑一声,抬手示意:“这院内除了唐某,便只有舍妹与家父。不知沈少卿如此兴师动众,是要逮捕哪一位?”
言毕,他挑起眉毛,似是笃定大理寺闯错了院落。
周歆双手负在身后,闲庭信步地踏入院门,自人群中徐徐走出。
见到她,唐彦修的眸光短暂的亮了一瞬,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蹙起了眉头。
“唐公何在?”周歆停下脚步,并立在沈既白身旁。
“凌云君寻家父何事?”
她并不看唐彦修,只朝已经熄了灯的正屋喊话,“唐公,您盗取的封印灵皿上沾有波斯进贡的树油,一旦接触到肌肤就会留下洗不掉的痕迹。这笔账,您无论如何都赖不掉了,何必再躲躲藏藏呢?”
闻言,唐彦修与坐在石凳上的唐久微均是一惊!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家父怎会盗取封印灵皿?”
此时此刻,唐彦修已经没有了刚刚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
沈既白收起腰牌,语气不急不缓,“唐公,本卿既然来了,便已是证据确凿。再躲下去,场面恐怕会不太好看。”
房内传来一阵笑声,随后,房门被人打开了。
头簪竹节的青衣道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短短几日,他身上已经没有了病色,反而容光焕发,与之前见到的那位命不久矣病恹恹的唐公,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弯眉一笑,眉宇间尽是从容,“好一手请君入瓮!只是老夫想不通,究竟是何处露了破绽?”
“破绽很多。”周歆道,“但留下确凿证据的只有一个。”
“这样吗?”唐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愿闻其详。”
“您太急于要张生的命了。”周歆道,“仓鼠妖没得手,您派食梦兽,食梦兽没得手,您又引煞气令他爆体而亡。智者千虑尚有一失,您三番五次出手,怎会不露破绽呢?”
“你……说什么?”唐久微缓缓站起身来。
她面色发白,不可置信地看向唐公,声音不大,却满是质询。
“阿爷,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虽然她竭力保持着镇定,可依稀能看出情绪有多失控,身为大家闺秀,竟然忘记了礼节!
荡漾在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唐公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见状,唐久微骤然红了眼眶。
她提起裙摆,急匆匆地朝人跑了过去,拽着他的衣袖不住地摇晃,“阿爷?你说话啊阿爷!你说这都不是真的!阿爷……”
唐公任由她晃了几许,才不甚耐烦地抽回衣袖,喝道:“够了!”
唐久微一惊,身子抖了一抖,难以相信地眨了下眼睛,“……阿爷?”
唐公叹了口气,“阿施,这不能怪阿爷,都是那个张生不识抬举!”
闻言,唐久微震惊无比地睁大了双眼。
她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了下去,不知是无法相信,还是无法接受,她用力摇了摇头,声音明显颤抖了起来。
“……不……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唐久微直视着唐公,逼问道:“他在宴席上被人欺负成那个样子,为了顾全唐府的脸面,都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怎会不识抬举?”
唐公冷哼一声,“我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珍惜!”
唐久微立刻追问:“……什么机会?”
见他一直含糊其辞,沈既白直言不讳地拆穿:“唐公口中的机会,就是以两家联姻做交易,收买张生封口?”
唐久微朝他看过去,神情甚是迷惘,“什么联姻?什么交易?”
“这怎么能叫交易呢?”唐公不大认同他的说法,“他一介商贾白衣,我肯认他这个女婿,都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他怎么敢拒绝?”
闻言,唐久微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苍白的面容瞬间耷拉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失意极了。
“并非如此。”周歆道,“张生并没有拒绝您的意思。”
话音一落,她猛然抬起了头,红通通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死灰复燃了起来。
唐公不信:“他命侍女传信给阿施,要将此事全盘托出,难道不是拒绝?”
“他只是觉得,令爱不是用来做交易的工具。”周歆道,“他想将选择权交给令爱,不论令爱如何抉择,张生都不会告发您。”
唐久微忙不迭地跑到周歆面前,用力抓着她的手,仿佛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