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和穿越笔记(11)

作者:沈慢慢 阅读记录

她指指赵兴,让他立到自己身边来。

王妈妈盯着她的小黑脸,心里再一次肯定确实像,但嘴上却说:“成是成,但是工钱得减半。”

她料想有这小童在,她不会不答应。

从一开始,沈芜的弱点就暴露在了人前,她很难反客为主,但她也不傻:“我字写的不错,品貌也算得上端正,我要两吊八百钱。”想了想,又道,“换成银子。”

大周朝的货币没有明确的本位制,但说是银本位也不为过,所以无论是发生战争还是通货膨胀,银子都很难贬值。

王妈妈再一次上下打量起她来,斟酌着说道:“陈记不养闲人,你弟弟本不在聘用之列,是惜你之才才破例录用的,我看两吊钱已是很合适。”

沈芜微抬嘴角,她想起来了,这位管事妈妈昨日曾在悦来茶馆门前见过她,又听她说这话,显然是事先调查好了,有的放矢。

“您也说我弟弟是沾了我的光,那他就不作数,压两百钱已然是多,再少一文,都不合理。既是如此,那便不去也罢,想必丰益堂的宋掌柜不会这般压价。”

她望向宋楼兰。

宋楼兰讶然一笑,心中赞她脑子倒是转得快,左脸颊的小酒窝过分可爱和嚣张。

王妈妈会意,也望着宋楼兰,没料到他竟是丰益堂的人,难免想多了一些。

这姑娘昨日打出了名声,丰益堂闻风而动,而后不知还有多少掌柜会登门相请,若是此时不将她拿下,以后再想寻得机缘引她入府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

为了小粥小姐的大事,她咬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套文契,一改方才从容淡定的模样,就着钱管事的长案,打开随身携带的笔墨:“就按你说的。”将文契上的薪俸写上两吊八百文,推给沈芜签名,似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沈芜却不急,指着一排空档处:“写上,换成银子支付。还要添上我弟弟的名字,盖上掌柜的印戳。”

都到了这一步,王妈妈也只得照办:“你先签上,明日我递交上去给你盖印戳。”

此事沈芜倒无异议,符合流程,便不再啰嗦,俯身将诸事注明,签名。

宋楼兰上前看去,她的字何止她说的不错,可称之为很好。看她起势收笔显见是练过欧颜柳赵,经过名家指点的,大感疑惑:“你学过书法?”

沈芜坦荡:“小时候练过。”

宋楼兰更加疑惑了。

王妈妈可不管这些,拿了文契收进怀里,又跟他们交代了一些事宜之后,转脸就瞪向钱管事和那个推了她的伙计,变脸之快犹如变天。

“请问尊姓?”她口吻不善。

钱管事不敢不答,从圈椅上挪了屁股,站起来躬身:“在下姓钱。”

王妈妈一点首,指向那伙计:“他呢?”

那伙计心已坠至谷底,浑身僵直,闷声闷气地吐出一句话:“我叫何苦。”

这名字一说出来,惹得在场的众人都想发笑,却又不敢笑,只好憋着,越憋越好笑,终是有人忍不住“噗嗤”两声。

王妈妈却只是冷笑:“钱管事,管好你的伙计,要是再惹到我们陈记的人,别怪我们掌柜翻脸。”

陈小粥很护短,整个荆州府都知道。

那时她刚接管陈记,有一位扛米袋的苦力在码头不慎冲撞了府尹的轿子,当场就压着打了五十大板,送回陈记时只剩一口气吊着。陈小粥得知后,高价聘请名医,亲自过问汤药,将他治好。

等这事儿过去半年,有一日崔家老太爷过寿,她带着那伙计登门,当着崔老太爷的面让崔府尹致歉,否则就让崔府一年都吃不上大米。

她这威胁绝不是空口白话,那是她已将陈记成全荆州最大,谁家大米都要经过她手,荆州府尹再不情愿,还是给那位苦力致了歉,还补了医药费。

这件事很有名,与沈芜的金银花卖了几十两一样,都是荆州府的都市传说。

钱管事唯唯诺诺,不敢不称是。

王妈妈朝沈芜点点头算打过招呼才走,此时,他们才注意到隐没在偏僻角落里的马车,车帘掀开,里面安坐着一位蓝色华服的少女,不待看清面容,车帘便落了下来。

钱管事冷汗透背,凉了半截,不知陈小粥旁观了多久。他晦涩的眼眸终于有了别的情绪,朝何苦一瞥,就像生剜了他一块心头肉,吓得他浑身发冷。

钱管事将烟管屁股往上一翻,何苦诚惶诚恐摊开手心,那烟丝滚烫的余灰全部落在上面,烫得他钻心得疼,起了一层燎泡。

他们再没心思继续收租了,赶忙往何府回去禀报。

那落荒而逃的样子,村民们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逃过一劫了。有人抬起了头,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抿紧了唇目光似火……总算有了个人样。

宋楼兰瞧沈芜盯着那马车看,告诉她:“那是陈记米行的掌柜陈小粥。”

“陈府的小姐?”沈芜更加疑惑,“贵族女子可以这般抛头露面吗?”

“她早年未婚夫过世,从此坏了名声,陈府想再为她说一门亲事,没曾想她不仅拒婚而且抛却名声,担起荆州府陈氏的门面。”宋楼兰言辞间多有感佩,“陈记米行都由她掌管,荆州府所有的米行营生都得经过她手。”

沈芜:“她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

宋楼兰:“有志不在年高。”

沈芜感同身受,沉吟道:“年少有为,其中苦楚,必定不少,这位陈小姐当真让人敬重。”但感慨归感慨,敬重归敬重,她转脸眼神不善地问他,“你为什么想我去陈记米行?”

“当然是为了你好。”宋楼兰此时就像个活菩萨,正在大发善心,“陈氏手握钱权,在荆州府无人敢惹,何东来再蛮横也只不过是个土地主,要想在此地混下去,还要看他们的脸色,我这是给你找了个大腿抱。”

说罢就加快了脚步,背着手往村尾走,沈芜的院子在村尾,赵来家也在村尾,他的马车当然也在那里。

沈芜犯嘀咕:“心虚?”

不过她不急于一时,若是有事,他迟早要交待。

空中纷纷扬扬无数白,似是冬季飞雪,春日扬絮,将整个渔利口装点得如同九十年代画质不清的电视剧,模糊而遥远,像要消失在“雪花点”中。

那是山火的灰烬,灼烫而销骨。

沈芜捂住口鼻,匆忙往家赶,她已一天一夜未眠,实在困倦。

入了院门,拾起放在门边给大黄装饮水的罐子,给它灌满,又擦了把脸,趿着草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进了里屋,昏沉睡去。

临睡前提醒自己,定要在傍晚前醒来,她想今日就开第一堂课,至少要先教会他们如何在山火中自保,先活下来,才能认字识理做更大的事。

翻了个身,将携带而入的满身忧愁放置身后,不再去想。

再次有意识时,不知已过去多久,朦胧间由远及近传来哭声,那哭声并不真切,和赵兴方才的哭有些相似,她似乎能想象的出,这孩子有多伤心,多恐惧。

沈芜想难道是钱管事又来收租了吗?

他来收租都是在祠堂前的广场上摆一张长案,叫到谁谁上前,若是有人没来或是钱不够,便会压在最后,然后他带着五个伙计一家一家去收。

那孩子哭得越来越伤心,难不成渔利口有第二个朱氏吗?

她又想起那日的场景,她其实没有真切瞧见鞭子抽在朱氏背上的样子,但想起赵来的伤口,朱氏那单薄而冷白的背,恐怕被撕烂了吧,或许连脊骨都折掉了。

她疼得眼角涌现一滴清泪滑进鬓角的发里,挣扎着想睁开眼,起来,但实在太累了,眼皮还很沉重,根本不听使唤。

那哭声断断续续起来,仿佛又将要止住。

沈芜微微一笑,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理智回潮,想起昨夜大家都借到了钱,不该是收租的事,定然是她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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