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和穿越笔记(45)
沈芜不动声色坐在正堂上,想来也不会上茶招待她了,干脆说道:“听说你要卖地。”
何东来拿出最后的余威:“都到这个时候了,陈小粥还不亲自来见我吗?”
沈芜不痛不痒地说道:“您的脸还不够大,人也长得不够美。”
何东来将拐杖猛地一杵地:“哼!”
沈芜握着赵兴的手臂,站了起来:“您要是不卖的话,我也不浪费时间了。”
她并不执着于渔利口的田地,如今有钱了,村民们去哪里买地都行。
何府和其他田地早被他抵押了出去,今日还没有人来收是因为还款的最后日期还没有到,但也快了,就在下个月,他手上急需要钱。而渔利口的地因早先与沈芜签订了优先购买文契,是以没有哪个钱庄敢要,还滞留在他手上。
“卖!”他决定得倒挺快,“我要三千两。”
沈芜:“五十两。”
何东来不再像最初时那般暴怒,而是脸色变了又变:“两千两,姑奶奶,就不要再戏耍我了吧,这可是三百六十七亩地啊,您这是趁火打劫。”
沈芜:“您说的对,我就是趁火打劫。”
渔利口位于湘江江畔,背靠邛崃山,田地从山脊上蔓延而下,大旱三年以来将邛崃山靠近江边的荒地也都开垦了出来,实际要比三百六十七亩还要多。
何东来心痛啊!
忍不住哭道:“沈姑娘,一千八百两你看行不行,再少真的不行了,您总不能看着我流落街头吧?”
“你流落街头也好,东山再起也罢,我不关心。”沈芜斟酌着,“不若这般如何,您家所有仆役我也一并带走。”
何东来:“……”
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低头。
没钱了,他其实也养不起这些人,就算不放人,要是有个心狠的从他手里抢身契,说不定会伤了他,划不来划不来。
沈芜将早就拟好的文契拿出来,又补了几句仆役的事,让何东来签上名字,按上手印,收了渔利口的全部地契和仆役的身契,握着赵兴的手,说道:“叫何府的人都在前院集合。”
赵兴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对艳红道:“姐姐去帮我叫吧。”
艳红紧张的不得了,双脚打颤地去叫人,她不知道沈芜会将他们如何处置,是再次卖掉,还是赶去做苦力,无论哪一种都是从一个地狱掉进了另一个地狱。
等待时,何东来问:“沈姑娘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将这批茶藏在哪儿了吧?”
沈芜大发慈悲:“前段时日下雨,茶叶都存放在谷仓里容易霉烂,所以就分给村民们自行保管了。”
渔利口一共二百八十户,每户存放三百斤,各个都对存储很上心,保质保量。
何东来:“你就不怕他们自己偷偷卖了吗?”
沈芜:“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这是战争,要是败了,整个渔利口永远翻不了身,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做地主的奴隶,关乎现在关乎未来,关乎自己关乎孩子,沈芜的课可不是白上的。
艳红忧心忡忡地将人全带来进前院,沈芜不管何东来是震惊还是无语,吹着了火折子,对赵兴说:“将他们的身契全烧了。”
赵兴丝毫没有迟疑,当着他们的面,点过他们的名字,然后烧了。
烧得干干净净,灰都吹散了。
艳红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大哭。
她一辈子都没有想过会这样轻松地离开这个虎狼窝!如今三生巷也没了,再也没有常三爷这样的人来恐吓威胁她了,她终于可以从阴沟里爬起来做个人了。
何东来脸黑似烧了五十年的铁锅底,沈芜将这里的一切处理完,才回身与何东来说道:“何老爷,你从一开始就错得离谱。”
她站在前院,站在明亮的日光下,身后是敞开的大门,像通往某个光明之处的大门,而他站在厅堂里,以往他觉得最舒服的所在,变得阴冷昏暗,像一座地牢。
“什么意思?”
沈芜:“从一开始,就是我们要买渔利口的地,是我们要让你倾家荡产死无葬身之地。”
何东来被震慑得不敢出声,
沈芜:“我现在告诉你,是想让你和你背后的人知道,别以为我们老百姓好欺负,他要是还敢为所欲为,我们不会放过他!”
天灾人祸,总该有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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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所谓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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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大叔,麻烦你找两个人看住他,别让人欺负他。”沈芜与赵兴出来后与敖风说道,“他常年吸食五石散,活不了几天了,让他体面一些。”
敖风是从战场上退役下来的老兵,懂得其中的道理:“我明白。”
就算是敌人,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也该给他起码的为人的尊重。
因为我们是人,我们不做禽兽的事,不与他为伍。
折辱他不是我们的目的,让他质疑我们,理解我们,成为我们才是。
钱管事早已让驴车绕去了何府后院卸货,大门前被污染的巨大石狮子下,敖风遥望着被赵兴搀扶离开的单薄背影,深深一拜。
从此以后,渔利口自由了。
沈芜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倒不是庄妈妈没有传来解了她的禁闭的原因,而是她的眼睛需要休养。
当然她卧房里的那扇窗被解封,也是一种寓意,寓意着陈小粥不会再关着她的意思。
她唇角上添了些许笑意。
“赵兴,你那八十两我在三生巷时帮你问过了。”沈芜踏进盆景园,邀他一起在桂花树下坐坐,“是你娘答应了赵四娘的,你娘过世,她便擅作主张拿了去。”
“赵四娘?”赵兴并不像以前对此执着,“我认得她,她是赵三郎的妹妹,我娘跟我说过,她像我这般大时就被卖进了三生巷。”
沈芜:“那你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吗?”
赵兴垂髫之年,所经历的这些比有些人一辈子还多还难,这段时日成熟了不少。
“可能吧,我娘说过远亲不如近邻,她又心软,恐怕照顾过赵四娘一段时日,也许我娘后来回到渔利口再见到我就又反悔了。”
她在挨鞭子之前一定想过很多,只可惜自己太弱小,想保护的人又太多。
沈芜:“那你怎么说?若是要拿回来,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要。”
赵兴想了想:“她要走的路比我要难得多,还是留给她吧,有钱总要好一些。”他捏了捏自己的荷包,忍不住地笑,“过几日我就要去跟敖大叔拜师,这次赚的钱够了,以后我自己还会再赚。”
沈芜摸摸他的头,很欣慰:“你长大了,以后就不能这么摸你了,趁着这几天,多给我摸摸。”
已是夏末,暑热像只奄奄一息的小兽,作威作福不起来了,盆景园中的桂花树梢上已见星星点点的金黄,青稚的香气若隐若现,时间过得太匆忙,不知不觉赵兴似乎也长高了很多,沈芜高兴之余,无限感慨。
人生原来不过是一场接一场的相遇和送别。
“你们也不问问我到底有没有把她们都灭口,就这般打算起来了?”宋楼兰不知倚在墙下听了多久,贸然出声,将沈芜跑远的思绪扯了回来。
她站了起来,往卧房走:“去窗下。”
说出这三个字时,沈芜顿觉,怎会这般暧昧。
当初她念给陈小粥听的那本《南园离魂记》中就有这么一段:小姐外出郊游,与书生在山下桃林中匆匆一瞥,一眼定情。有侍女出谋划策里应外合下,放她独自前去游园,一人在园内,一人在园外说着相思与未来,后来日日夜夜相会院中一扇雕花窗下,终是被家中母亲发现封了窗,垒了高墙,小姐思念成疾,离魂赴约。
她暗自冷哼:“又老套又俗气的故事,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在看这些东西。反正不是我。”
沈芜刚在贵妃榻上坐定,窗外的宋楼兰就说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赵四娘的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