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泽自然也是十分清楚内情，跟着附和了几句，就提前告辞，把庆祝这项目的主持工作全丢给了陈如风。

陈如风其实很有意见，江以泽才是今天的主角啊，走得倒是潇洒，果真是低调到不像话的江家人，只是苦了他，未婚妻还在家里等着，成天嫌他花在江以泽身上的时间比自己的还多，他容易么？

只是人走都走了，陈如风也不能说什么，只得接过东道主的身份，把各方关系招待得服服帖帖。

“啧啧啧，熟练的让人心疼。”裴西西笑弯了眼睛，她自是知道江以泽的习惯。

只是换作以往，别人便罢了，若是裴玉林夫妇亲来，江以泽是怎么也要亲自作陪的。

李恬却是推了她一把，眼神里满是无奈：“你就不知道主动去多陪陪以泽？”

“我陪他做什么？”裴西西郁闷上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我听说你前阵子还去给陈洛名下的小艺人当化妆师？”李恬神色冷淡，“西西，你爱玩我不管，可也要顾忌以泽的面子，别忘了，你们的婚事是一早定下的。”

裴西西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听母亲说这般话，只是她对陈洛的心思，家里分明也早都知道。

她求助地看向裴玉林，后者显然飞快地理解到她的意思，清了下嗓子，开口道：“其实这事，现在的年轻人……”

李恬轻飘飘横他一眼。

“……还是要多听大人的话，你妈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呵呵，我吃的很清淡。”

父女俩齐刷刷地低下头。

过了会儿裴西西又再抬起头：“那如果是以泽不愿意娶我呢？”

李恬手里微微摇晃的香槟顿了一下，冷声道：“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不懂事。”

裴西西不说话了，心里却暗暗憋了口气。

走到地下车库，江以泽的司机早等在下面：“江总。”

江以泽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

“陈总吩咐，让我来送您。”

“不必了，我没有喝酒。”江以泽露出一丝笑意，“你可以提前下班了。”

升起车窗，踩下油门的一刻，江以泽竟有几分恍惚。

车内一片安静，他似乎隐约觉得，自己的副驾驶上少了一个人。

大概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今天的车速比以往要快上一些。

他掏出手机给林曦发消息：“我在公司楼下。”

对方没回复，丝毫不像平日里那般，除了工作时间对他总是秒回。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以泽的眉缓缓皱起来，最先浮上心头的竟是忐忑。

让她等得太久了么？

他指尖敲敲方向盘，打开车门走出去，伸手解开一颗纽扣，一边思索一边走进电梯，按下林曦所在的楼层。

电梯上内的镜子十分清楚地映出他的身影，他的视线淡淡地无意识扫过，顿了一下，伸手将衬衫的扣子再次解开了一颗。

电梯门很快打开，这一层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三两个人正在伏案工作，一边交谈着什么，一片笑语声。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他，飞快地噤声，惶惑地站起来：“江……江总，您找经理吗？”

女孩子的脸有些红，大部分是由于紧张，但在情绪稳定后，更多的却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视线不朝江以泽的脸部以下游移。

她们小江总，每次出现在公司里的时候都是把扣子扣到最顶上一颗，实打实的禁欲系，可是今天却解开了两颗，脸色似乎也不似平日里那样坚定和有杀伤力，反倒似乎带着几分犹豫，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想撩。

最重要的是，衣领下露出的若隐若现的锁骨轮廓和肌肉线条……

她们哪里见过江总这副模样，果然禁欲系的稍稍松一松，就让人受到加倍暴击！

江以泽面色如常，唇角微微抿了下，他事先并没有考虑到这里还有人在。

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哄她么？可他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没什么事就下班吧。”

他神色镇定地嘱咐了一句，走到林曦的办公室门前，在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敲了下门。

办公室的门是磨砂玻璃，能看见亮着灯，只是许久没什么动静。

江以泽面色有些尴尬，站在外面沉默了两秒，薄薄的一扇门，却叫杀伐果断的江总裁进退两难。继续敲门么？还是去楼梯间先给她打个电话？

微有些恍惚，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竟丝毫不知女生该怎么哄。

身后的文员跟着沉默，好半天才敢开口：“江总，您是……找林曦么？”

江以泽转过身子，神色多了几分冷淡。

不是说了可以下班了么，她们怎么还不走？

坐在离林曦办公室入口最近的那个文员鼓起了勇气，指了下那道门：“江总，林曦不在，她下班时间就出去了。”

江以泽反应了两秒，神色变得十分难看，文员战战兢兢，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却听他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人走了为什么不关灯？”

文员恨不得当场跪下认错，是她的错！是她没有主人翁意识，没有为公司节约能源！

江以泽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却又顿住，皱着眉返回来，这一次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屋子里有些许凌乱，画架，颜料，看上去都没有收拾。

他眉心微动，不自觉想起她出现在自己办公室时的情形，她这样离开，双手大概又会像上次那样，沾满颜色吧。

明明是个艺人，却在这些方面十分随意，丝毫没有维持形象的自觉，倒像个爱给人添麻烦的，被惯坏的孩子。

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江以泽的眼里漾起一丝笑意。

视线落在桌面上那那幅已经被装裱起来的油画上。

身材颀长的男人靠在庭院的榕树下，衬衫的扣子如现在般解开了两颗，脸色微红，带着一丝微醺的惬意。一双漆黑的眼沉静而悠然，气质拔群，分明安静，却叫人一眼就能看见。

这场景他十分熟悉，那是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庭院。

这人他同样十分熟悉，分明和他先前才在电梯内壁上看见的自己如出一辙，甚至连锁骨的轮廓和喉结的形状都如出一辙。

昨天他看见她遗落在自己办公室那张画的时候，尚有些不确定那是不是她亲手画的，直到现在看见这幅画，他才变得确信起来。

接二连三的画都是画的他，而且是肉眼可见地用心，那样的笔触，描绘出的人物那样有神韵，不用细想就知道那人下笔时的神情，必定认真，陶醉，且迷恋。

他嗤笑一声，她就那么喜欢他？

一丝荧光却无可抑制地在他眼里跳动起来。

这就是她早上说要送他的东西么？他很喜欢，甚至超出了他的期待。

他不打算直接拿走，既然是礼物，她当然该亲自送到他面前，再好好跟他解释一番，为什么提前离开。

再次扫过办公室中的陈设，脑海中闪过她坐在此处的样子，他唇角勾笑，带上门准备离开。

手离开门把手的瞬间，他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

视线微顿，江以泽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拨通林曦的电话。

手机响了两遍，才被人姗姗来迟地接起，那头传来她有些慵懒的声音：“喂？”

“你在哪儿？”

“肚子饿了去找点东西吃，你要的企划案发你邮箱了，记得看。”

“知道了。需要我去接你么？”

“不用。”

电话被那边挂断，江以泽眼里的神色已经变得十分寒冷。

他一边快步朝外走一边拨了个电话出去。

“调一下今天下班后的监控。”

“不是公司楼下。”

“西边的整条街，全都要。”

某处阴暗角落的小房子里，林曦被蒙着眼睛，双手在身后被绑上了绳结。

屋子里没有开灯，江以泽的电话被挂断以后显得更加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