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头，从天而降的飞鸟狠狠抓过她的脑袋，她下意识地就低了低头，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抓伤了额头，鲜血不断地从那个地方流出，本就被血污模糊了的视线越发混沌起来。

但是她没有停下，依旧机械又麻木地抬手，挥剑，落下。

恍惚间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手松片刻，潮水般的疲惫和痛苦涌了上来，那把琴中剑无力地跌落在地，她也重重地倒下。

“师姐……”

“师姐!!!”

何燕一把推开突然扑到面前的阮安，以手为笔，以血为墨，就在半空画了个符把逼近的邪魔清了个干净，然后才有空看刚才上赶着找死的阮安。

“阮安你疯了吗?!!!我用得着你扑上来挡吗?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何燕看着阮安，满是血污的脸上全是怒意。

阮安只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笑容， “你没事就好……”

何燕看着他这个颓废的样子只觉得刺眼，左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右手还不忘不停地写着符清理着不断冲上前的邪魔， “阮安，你给我听着，这是战场，我不需要你自以为保护的牺牲!”

阮安的笑容慢慢敛下，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 “可我这个琴修还能做什么?”

这次邪魔入侵除了普通人牺牲得最多的就是音修，因为不知为何邪魔那边突然就对音攻免疫了，除了修炼琴中道的琴修尚且还有一战之力，其他音修基本毫无用武之地了。

太玄宗各峰都安排有基础课程，但是即使杀伤力最强符道和剑道，他们学的都是最浅显的课程，在这种时候和鸡肋无异。

何燕看着他，神色依旧那么冰冷，仿佛所有怯懦在她的世界里都是不应该存在的，但她的语气哽咽了一瞬: “可我想你好好活着。”

“你回去宗门当好后勤，现在战场上不需要音修，但是后方受伤的弟子需要治疗，这是音修的强项，你回去照顾伤员。”她顿了顿，眼眶中流出一丝眷念不舍， “我会好好回去看你的。”

甫一说完，她就狠下心来不再看他，果断往他身上贴了一张神行符，不过须臾他就消失在面前，何燕对符咒的掌握可以说是得心应手自然不会像尤悠那样胡乱神行到陌生的地方。

她转身一剑挥下，无数聚拢过来的邪魔又被一荡而清。

没有人知道，太玄宗新生代的大师姐，除了举世瞩目世无其双的符道天赋，在剑道一脉上的天赋亦是一骑绝尘。

她不断地挥着剑前进，左手沾着溅到身上其他同伴的血，一刻不停地写着符，与此同时不同摸索着寻找还活着的音修。

这次战争来得突然，谁也不知道邪魔会突然免疫音攻，其他的弟子可以死在战场上，毕竟不管如何他们也是死得其所，为了杀敌而死那也是一种荣耀，但是音修还在这个战场上停留那就是无谓的牺牲。

战事初歇，何燕被从战场上召了回去，原因无他，原本负责负责魔界战事指挥的军师已经牺牲了，而其他能担任军师的人也离不开原来的位置。

妖族还好，血脉之力就象征着一切权能，高阶血脉的大妖足以应付，人族这边修真界擅长指挥的人本就不多，大家都单打独斗惯了，如果杀敌他们擅长，但是如何指挥部阵他们就都是睁眼瞎了，而人族和魔族目前大部分的指挥都是从凡间皇朝的将领里揪出来用的。

在这件事上，刘长老的丹药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几瓶丹药下去，那些有着将领之才的凡人就此脱胎换骨一步金丹，不过金丹期的修为在这个战场上依旧脆弱不堪，只能说是起码不会因为一场战斗的余波就命丧黄泉了。

但是即使保护得再好，这些凡人将领也逐一死去，这种无人可用的情况下，有人想起了太玄宗这位少掌门。

“师姐，你一定要去吗?”无人知晓的僻静小道上，阮安抓住了何燕的手。

从战场开始，他就没再喊过她燕子，固执地喊上了师姐，他执拗地想着既然你想当师姐，那么你答应过我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何燕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我不得不去。”

阮安被她那个眼神烫伤似的一瞬间就松开了她的手，低头苦笑道: “我知道了。”

何燕转身欲走。

阮安喊住了她。

“师姐，你答应我的事情，不会忘记吧。”

何燕沉默了片刻。

“……我一定会回来的。”

阮安笑了笑， “好，我一定会等着你回来的。”

何燕很快就到了魔界，虽然说不如尤悠财大气粗，但是她再怎么说也是太玄宗的少掌门，自然也是有飞行宝舟这种东西的。

一落地她就开始安排起各种事宜来，丹修和音修都在营地照顾伤员，符修和阵修不断加固阵法符法保证营地的牢不可破，只会她将大部分力量都投入到右侧，这边的区域邪魔出现的力量较为薄弱，剑修体修器修以及魔族等擅长近战的就安排在前，符修阵修毒修等就在战场后方支援，另外再派小队去邪魔后方进行包抄。

这并不是多高明的战术，但是面对邪魔也绰绰有余了。

如果是普通的战争，即使打得再久也有停息的一天，再多的敌人，也终究会杀完。

但是邪魔却不是常识里存在的生物，它们受伤了不会害怕，不会止步，同伴死在面前也不会惧怕，即使杀了一个，还有千万个在后面等着。

这种仿佛怎么杀也不会彻底消失的生物给所有人都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这种举世皆敌的全民战争，没有任何人可以逃得开。

走在路上会被突然而至的邪魔掀开头盖骨，躲在房屋下会被骤然燃起的大火焚烧，即使是龟缩在修士层层加固的保护罩里也会被凶狠的爪子撕裂。

无数人尸横遍野，战火所到之处满目疮痍。

即使是修士，在无数次看着邪魔卷土重来，看着身边的同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也逐渐无法承受起来。

而玄因谷的慈安大师牺牲一事传开之后，整个世界都震惊了。

那可是被誉为当世佛陀的慈安大师啊!

有一便有二，太玄宗的扶明尊者和无为谷的无为子双双重伤的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人，妖，魔三界。

所有人都深深地陷入了绝望当中。

直到一片凛冽的剑光落下，就像是霜雪一般，所到之处所有的邪魔瞬间湮灭无踪。

世间一片静寂无声。

所有人抬头怔怔地看着那一道身影。

全世界都知道，太玄宗的长榆尊者是当之无愧的修真界第一人，从这场战争一开始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他出手，所有人都觉得，只要有他在，这场战争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但是太玄宗所有弟子都投入到这场战争中了，他没有出手。

慈安大师圆寂了，魔界失守了，人间沦为炼狱，他没有出手。

无数人牺牲离开，扶明尊者和无为尊者也重伤濒危，他依旧没有出手。

他们怨恨，愤怒，诅咒，谩骂，但是也无能为力，只能麻木绝望地等待着最后一刻到来的。

但是那道凛冽的剑光突然就不期而至了。

一如当年照耀整片修真界大陆般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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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080

长榆并不是不想出手。

——当然，也许一开始是这样想的。

修真界的存亡与他何关?人，妖，魔三族的生死又与他何关?

而后来，想要出手却也不是那么好出的。

这件事最大的问题甚至不是邪魔本身，而是灵气，灵气枯竭，一日不恢复如初，邪魔就一日不绝，光是靠杀是杀不完的。

从一开始只是零星几个的邪魔入侵，到后面绵延不断的低级邪魔，再到如今高阶邪魔层出不穷，已经足够证明这一点了。

即使他现在愿意出手补上枯竭的灵气，却也不是一时之力，太多的灵气这方天地也撑不住，只会如当初一样万物寸土不生，简单点来说就是一口撑死，所以只能循序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