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24)

燕澜:“……”

姜拂衣手腕疼的厉害,先是被勒出红痕,又是被抓出指印。

她“嘶”了口气,转身走去窗口处的长椅坐下,不去看燕澜:“大哥,我出山只为寻父,替母亲讨个说法,旁人一切,与我无关,我也毫无兴趣。我会担心你,顾念着你,并不是我人好,是为报你爹的恩情。他还我娘的因果,而我在还他的因果。”

过了一会儿。

燕澜悄无声息的走过来,小心放下一瓶药:“对不起,是我无礼了。”

姜拂衣表情淡淡,不搭理他。

燕澜好没意思的原地伫立一会儿,本想离开,都快摸到门栓了,又拐回来。

燕澜在长椅另一侧坐下,与姜拂衣隔着一尺的距离:“阿拂,方才我又险些控制不住自己,你就当我是走火入魔,不要和我计较。”

姜拂衣蹙眉,看向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走火入魔?”

燕澜注视着前方桌面上的茶盏,犹豫着道:“我会做这些荒唐事,是因为寄魂无法完全寄生我,它啃噬不了我的魂魄之力。”

姜拂衣知道:“是谁将寄魂给你的?你没问寄信回万象巫问问原因?

燕澜沉默许久:“我不敢。”

“什么叫不敢?”姜拂衣不解其意。

她侧身而坐,手臂搭载窗台栏杆上,正面对着他。

燕澜垂眸沉吟,父亲会教姜拂衣傀儡术,应是已经知道她的秘密,不怕她说出去。

二十年前,燕澜的母亲之所以会点天灯,是因为有个强大的怪物,从世间某个缝隙,脱离了五浊恶世。

它进入人间,不知潜藏在何处,将会给人间带来一场浩劫。

经过与神沟通之后,这场危机便被他母亲给解除了。

至于怎样解除的,燕澜并不知道。

他才刚刚出生,母亲就因为灵力耗尽香消玉殒。

父亲丢下他,与万象巫决裂,义无反顾的回了魔鬼沼。

燕澜五岁之前,一次也不曾见过父亲。

他从万象巫偷偷去往魔鬼沼,刚踏进去几步,就会被丢出来。

越丢燕澜越倔强,非得见到父亲不可。

和父亲耗了两三年,父亲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无情。

但父亲给他的感觉,十分矛盾。

时而和他亲近,时而又克制着与他保持距离。

燕澜一直以为,父亲是对他心存怨气。

母亲点天灯时,若非有孕在身,是不会灵力枯竭而亡的。

直到此番发现寄魂无法啃噬他的魂魄,燕澜脑海中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那个怪物……

难道被母亲封印在他的身体里?

小时候,封印还不稳,父亲不准他靠近魔鬼沼,怕他会被“大门”影响?

如此一来,那个时常影响他心境,引诱他打开五浊恶世大门的声音,并不是自己的心魔,而是被封印的怪物?

燕澜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

他不愿意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母亲,为了拯救苍生,将怪物封印在自己亲生儿子身上?

“大哥?”姜拂衣发觉他周身气息逐渐不稳,忙推他一把。

燕澜稍稍回过神来,眼眸中流淌的情绪逐渐干涸。

姜拂衣看出他是真不对劲儿,靠近他一些:“我曾经看过一些古籍,对寄魂确实比较了解,你若有疑问,可以说出来,我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燕澜不语,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

不该告诉别人。

但姜拂衣似乎了解许多奇怪之物,或许真的可以帮他。

经过一番挣扎,燕澜说道:“你方才不是说,你能随便讲出许多秘密?你既已知道了寄魂的秘密,现在是不是该你先告诉我一个秘密,才算公平。”

姜拂衣:“……”

多大年纪了,还玩儿交换秘密的游戏。

爱说不说,她又不是因为好奇。

姜拂衣从长椅上站起身,面朝他,打算送客。

燕澜仰头,望向她的双眼:“我也并非好奇,只是……心中忐忑。”

他被她抓住了把柄,而他对她一无所知。

关于她的心脏,父亲既然早已知道,告诉他应也无妨?

姜拂衣从燕澜深邃的眼睛里,窥不见太多情绪。

知道他的心境已经稳定下来,不会再轻易说出口了。

“行,我告诉你一个只有我知道的秘密。”姜拂衣弯腰,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些。

燕澜缓缓坐直身体,侧耳朝她唇边靠近。

冷不丁注意到她勾手指时,另一手摩挲着手腕上先前被他抓出的指印。

燕澜心尖打了个颤,知道要被她报复了。

想拒绝听已然是来不急。

“大哥你啊,一心虚就脸红,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就像一只烤熟了的螃蟹。”姜拂衣在他耳边阴恻恻笑道,“怎么样,够秘密吧?”

……

有关石心人的秘密,姜拂衣绝对不可能透露半个字。

不是信不过燕澜,她大概生性多疑,信不过岸上所有人。

第17章 相信谁

燕澜已知姜拂衣蓄意报复,听她这样“诋毁”,反倒比他预估的友善。

顶多是有些无语。

但她微冷的气息轻轻吐在他耳后,令燕澜倏然意识到自己与她挨得太近。

他向后微仰,侧身绕开姜拂衣,也从长椅站起身:“不必了,我的事,我会想办法。”

原本便该如此。

燕澜自幼跟在大祭司身边长大。

大祭司年事已高,耳背眼花,一天说不上一句话,事无巨细,全都是燕澜自己拿主意。

许是这几日关于“怪物”的猜测,太过搅乱他的心境,燕澜才会忍不住想要求助姜拂衣。

“我只求你一件事儿,关于寄魂……”

“守口如瓶嘛。”姜拂衣也站直了,“我知道寄魂关系到你们族民的信仰,莫要忘记我离开魔鬼沼时和你爹说过,倘若找不到我那混账爹,我想回去拜他为师。不瞒你说,万象巫是我的退路,我不会蠢到去切断退路。”

燕澜希望如此,不放心也没辙:“那你好好休息,准备稍后的考核。”

他往门外走。

姜拂衣想起来:“对了大哥,等你身体稳定些,还请你帮我继续回溯六爻山那些怨力碎片。”

燕澜才拉开半扇门,回头看她,眸中略显疑惑。

姜拂衣此人,非常执着于寻找父亲。

但对于之前被人刺伤一事,并无太深的执念,甚至说出“守株待兔”这样的办法。

怎会突然又提起来?

燕澜不多问,只点头应允:“我会的。”

姜拂衣看着房门合拢,重新坐在长椅上,拿起燕澜放下的那瓶药。

拔开瓶塞,里面装着散发出淡淡花香的凝露。

姜拂衣倒出一些凝露,涂抹在手腕上,红痕与指印旋即淡去不少。

看燕澜的反常,他方才想说的秘密,比寄魂更严重。

因此他哪怕需要帮助,也不敢轻易出口。

信任两个字,谈何容易。

……

姜拂衣既然提起来,燕澜回到房间之后,先取出聚灵瓶,回溯了一些怨气碎片。

体验一番生灵的痛苦,他的心态诡异的放平稳了一些。

而静下来之后,燕澜想起姜拂衣刚才告诉他的那个“秘密”。

自己心虚时会脸红?

燕澜下意识取出一面宝镜。

窥见镜中人并无异常,又将镜子收了回去。

他有些好笑自己的举动。

这恐怕才是姜拂衣真正的报复,让他疑神疑鬼。

然而燕澜虽不是个疑神疑鬼的性格,做事却喜欢刨根究底,尤其是关于自身。

遂将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愚蠢之事,全部回忆一遍。

很少,但够用了。

燕澜再度取出宝镜……

……

姜拂衣好几日不曾看到燕澜,城主府派人来通知,让她前往吴家村参加考核,也只有柳藏酒出来送她。

柳藏酒一路将她送到村口:“你进去,我在外面守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也好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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