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9)

姜拂衣垫着脚往前眺望,好几十丈外隐约有个山洞:“剑笙前辈住在里面?”

燕澜远远停下来,是想要提醒她:“姜姑娘,家父脾气不是太好,不针对任何人。”

姜拂衣早有心理准备:“你这个‘不是太好’,是不是有一点点含蓄?”

燕澜竟然不否认:“总之,千万注意措辞,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你切记不可随便说出‘背信弃义’四个字,不然的话,我会立刻被他丢到魔沼里去。”

姜拂衣认真点头,被他谨慎的态度激起了一丝紧张,但是:“为什么我骂他,他丢你?”

燕澜:“因为他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姜拂衣:……“我懂了。”

“那走吧。”燕澜领着她继续朝山洞靠近。

姜拂衣刚拄起心剑,却见燕澜再度停下来,且原本因为反噬微弯的脊背,紧绷的似一张拉满的弓。

姜拂衣以为有什么邪祟靠近,警惕着贴近他:“怎么了?”

旋即听见两人背后突兀地响起一声质问。

——“我背信弃义,不可理喻?”

第7章 溯溪泉

背后果然不能议论人。

一刹那,姜拂衣的脊背绷的比燕澜还更直挺。

脚下夯实的黑色土地突然软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向下陷落。

燕澜已经提醒过,姜拂衣本以为将会陷入泥沼,却是“噗通”一声入了水。

水极冷,比极北之海的冰川水还更刺骨。

水底似乎有股吸力,不断将她向下拉扯,需要耗费不少力气才能上浮。

姜拂衣虽然身体虚弱,却是在海底长大的,迅速调整身姿,顺水势蜿蜒而上。

她仿佛有鳃,在水中不必掐诀闭气,浮出水面之后,呼吸仍是平稳正常的。

仰起头,姜拂衣通过逐渐狭窄的甬道,看到一方圆形的夜幕。

原来她被扔进了水井。

井口有水波状的封印法阵,飞不上去。

姜拂衣正想说这位剑笙前辈果然不可理喻,两个词都是从燕澜口中吐出来的,却施法将她扔来井中。

哗……

燕澜浮出了水面。

比起来姜拂衣的如鱼得水,他就显得狼狈许多。

不停微微喘着气,可见游上来的多不容易。

姜拂衣呆了一瞬,不是意外他也被丢下了井。

燕澜的面具不见了,估摸是为了减少在水中的阻力,被他摘下来扔掉了,露出轮廓立体的一张脸。

都说眼睛直通心灵,姜拂衣看人一贯先看眼睛。

他的睫毛根部极为浓密,且眼窝微深,使得他黑亮的双瞳瞧上去过于深邃。

还挺像这口深不见底的井。

再多就看不清了,夜间井下,井口的封印还压制了目视。

而且水井上细下宽,他背部贴在井壁上,恰好躲在阴影里。

燕澜稳住之后,也看向姜拂衣。

刚才在水下,燕澜原本想去拉她一把,竟看到她毫无压力的游了上来,且姿态灵动优美,宛如鲛人游龙。

姜拂衣假装看不懂他眼中的猜测,转身,从井中央游去他对面的井壁,也学他背靠井壁。

两人都躲在阴影处,被井口洒下来的月光隔开。

姜拂衣将脸上的乱发别去耳后:“这样看,剑笙前辈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可理喻,你瞧,他这不是一视同仁,将咱们都扔下来了?”

燕澜抬头望向井口:“很不可理喻,往常我这样讲他,早就被他折磨惨了,今日他竟这样大发善心,主动为我们疗伤。”

“疗伤?”姜拂衣经他提醒,想起来先前自己泡澡完全感知不出水温,如今泡在这井水里,却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而且这份寒冷,压制住了原本的痛感。

姜拂衣伸手覆在胸口,心脏上的窟窿,竟然在成倍复原。

好生神奇。

“这是什么水?”

“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溯溪泉。我族除了天灯之外,第二件至宝,同样是神族留下来的,能够净化魔鬼沼内那只恶鬼的戾气。”燕澜闭目调息,借用泉水调节所遭受的反噬。

“那我真是沾了你的光。”姜拂衣也赶紧闭上眼睛,吸收泉水的力量,修补自己的心脏。

燕澜不这样认为:“我想,我是沾了你的光,家父懒得出奇,轻易不会外出走动,却突然出现在我们背后,应是被你吸引出来的。”

看来,她是自己亲妹妹的可能性极大。

姜拂衣心中也是这样想的,母亲说过,当她出现在父亲周围时,父亲能够感应到她。

她说:“但愿如此。”

随后两人专注吸收泉水灵力。

哗……

静谧之中,姜拂衣倏然听见对面又有动静。

她睁开眼睛,刚好看到燕澜伸手往脸上摸,眼神有几分错愕。

看来她猜错了,面具并不是燕澜自己摘掉的,他直到此刻才发现面具没了。

察觉到姜拂衣的视线,燕澜迅速低头,透出一股无所遁形的慌乱。

姜拂衣纳闷:“怎么,你们难道有族规,不能被外族人看到你这少君的脸?男人要被挖眼睛,女人必须嫁给你?”

燕澜:“……”

他又勉勉强强的抬起头,“没有,只是一时不太习惯。”

姜拂衣松口气:“吓死我了。”

稍后若是证明了两人不是兄妹,赖上她了怎么办。

井口飘下来一个声音:“小丫头,我儿子有这么差劲?”

姜拂衣忙不迭抬头。

身穿粗布麻衣的剑笙在井口上蹲着,月光笼罩着他灰白相间、以一根桃木簪半绾的长发。

他将心剑平放在膝盖上,两只手则抓着燕澜的面具把玩。

上岸十多年,心心念念寻找的目标人物近在眼前,姜拂衣屏住呼吸,许久才道:“多谢前辈为我疗伤。”

剑笙低头审视:“你为何会拿着我的剑?”

燕澜凉凉道:“姜姑娘不只拿着,还能拔出来。”

剑笙颇感意外:“你拔得出来?”

姜拂衣点点头,小心翼翼试探道:“前辈,这是我娘……以自身精血亲手打造的剑,我娘告诉我,这柄剑的主人便是我的亲生父亲,请问,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剑笙闻言像是愣住了。

燕澜抬头瞥他一眼:“人家找上门来质问,孩儿不得不给人家一个交代,这才带她前来魔鬼沼,打扰您清修。”

“原来是你母亲的剑,难怪我会对你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剑笙自言自语了一句,又说道,“泉水每次不能泡太久,先上来。”

……

姜拂衣去往山洞里换衣裳。

山洞外,剑笙席地而坐,仔细观察手里的心剑。

他面前摆着一个炼丹炉,里面飘出来的却是禽鸟类的肉香味。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燕澜仍是一副湿哒哒的模样,和他讲了讲认识姜拂衣的过程。

剑笙只听不答,眉头深锁,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燕澜越看他的态度越不妙:“难道她所言都是真的?”

剑笙好笑道:“听起来你语气有些酸啊,莫不是在为你娘抱不平?”

燕澜答不上来,因为他好像没有抱不平的理由。

听姜拂衣的意思,她母亲应是认识父亲在前。

其二,燕澜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心都放在巫族的发展上,对父亲始终怀着“诏安”和利用的心,本身并无私人情感。

也就无所谓背叛。

“哦,我明白了。”剑笙吹了吹炼丹炉,“你是酸我偏心,对妹妹比对你好。”

燕澜微怔:“她当真是您的女儿?”

不对。

以他对父亲的了解,若真是,不该是这样的表现。

剑笙捡起地上的面具,扔给他:“你少操心我的事儿,先管好你自己吧,别被寄魂反噬死了。也不知这个少君,你为何非做不可。”

燕澜伸手接过面具,并未重新戴上:“大祭司卜算出,咱们巫族又将再起劫难,有灭族之危。先不说少君之位是母亲留给我的,如今万象巫内,除孩儿之外,您说谁还有本事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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