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云鬓+番外(115)

作者:虞渡 阅读记录

朦胧间,他仿佛听见琉璃破碎之声,飞溅的碎片破开肌肤,又在翻滚中嵌入血肉,他痛得蜷曲,抬袖将怀中之人遮得密不透风。

这一幕似曾相识,只不过那时花海绚烂,杂花生树,草长莺飞,厚实的草面瘙进他的脖颈,那双清冷又镇定的眼睛盈满格桑花的倒影,笑意清浅。

可这里并不是那片花海,地上只有大魏驰道冰冷坚硬的角石,伊川背后的箭折断了,钻心的锐痛几乎麻痹了神智,他下意识扶住了她的后脑,自己却撞得头昏眼花,抱着她滚了七八圈,呕出一捧血来。

可她并不领情,跪压在他的背脊,握住他身上的金箭簇,狠狠地拧了三圈。

他不杀女人,可连绵的痛感实在难忍,狡猾的大魏女郎,阳奉阴违,竟要让他命丧于此,伊川举起掌,却在恍惚间见到那女郎热泪横流,她水润的眸子藏进了星月,晶莹如宝石的水珠砸在他脸上,女郎红唇轻颤,低声喊他,“库亚西。”

伊川脑子一嗡,宿命的轰鸣震荡回响,酸涩的肿胀溢满了四肢与肺腑,他不过与她相识半旬,可又似乎在漫长岁月中等待着这一声呼唤,她究竟是谁?

她为何这般喊他,她又为何心伤?他迟疑了,目光扫过她脸上擦破的红痕,他收力改手轻揩在她眼角,喊了一声,“阿依努尔?(1)”

杂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她很快就搀扶起来,拥进另一人的怀中,而他的眼前空旷下来,金色的烈阳当空,他迷失在了长安城万里无云的晴空,永久地定格。

他想,中朝的日光,远不如雪山耀眼灿烂,可这儿才是她的归宿。

四周乱糟糟的,嘈杂的呼喊声吵得人头晕目眩,宣宁转头见到金吾们围住了伊川,她眼前一黑,攀住面前人的肩,急急地喘息着,“阿随、阿随…怎么办?”

少年粗粝的手掌按住宣宁身上潺流的伤口,他的慌乱不亚于她,“在,在,没事了,我在这里。”

越来越多的人匆匆赶过来,萧且随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口,抚住她的脑袋,两下将长发挽成松散的发髻,低声道,“别怕,你阿兄带着医官过来了,咱们先看看你的伤势,好不好?”

方才她骤然吹响代表方向的哨音,勒雪骢飞跃而出,多年来的默契使他贸然出手,天知道箭飞过去的时候他有多惶恐。

万一她不是这个意思怎么办,万一她躲闪不及怎么办…

好在他没有理解错,好在李宣宁临危不惧,他的公主肝胆过人,绝不会轻易屈服。萧且随抵住了她的额头,闷闷地落下泪来。

“不,‘她’…”宣宁热泪满盈,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伸手摸向腰侧,却只摸到一串红绳,它系得很紧,可下边的镜子却不见了踪影。

它已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坠入尘埃,散落在霭霭风雾深处。

【作者有话说】

库亚西,太阳

阿依努尔,月亮花

勒雪骢的哨声在第八章,阿随送马儿给宣宁,教她训练雪云儿。

30w了(哀叹)应该下周结局吧

有想看的番外吗?(x)

有想写的番外吗?(自言自语)

第92章 正文完结

宣宁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那个沉默寡言的荆西世子楚鄀了, 三月某日,她邀他和众儿郎一同去乐游原玩耍,却不想半途蔚园参事来禀,世子病重, 恐不能赴约。

原来前日里他为护住新芽的杏花树, 在一场暴雨中淋得湿透, 病了几日, 今晨突高热惊厥, 不省人事。

宣宁最恨恶奴欺主, 楚鄀贵为三州世子, 这些琐事何由着他亲自动手,他是一向怯懦, 宣宁不好插手蔚园的事宜,可瞧瞧这些下人都猖獗到什么程度了, 病了这么久也不知喊太医去瞧瞧,若不是害怕公主怪罪世子失约, 这名参事何至过来禀告。

她立即召令太医, 与众儿郎一并往蔚园探望。

可等他们到了蔚园,却听里面哀哭不绝, 原来楚鄀已然没有气息了。

这事儿来得太突然, 楚鄀爱静, 与他们几个也不甚相熟, 可每回宫宴,都得坐在一处耍乐,也是从小一同长大的, 他并非体弱之人。

太医没有看出端倪, 只道他的风寒来得凶险, 伤及了肺腑,药石难医。

几个半大孩子怏怏不乐地离去了,过了几日,长安城又传闻,官家新封了荆西次子为世子,日前已从鄯州动身了。

那年四月,杏花开得异常艳丽,她却没有兴致去蔚园观赏。

可蔚园的金帖一样如期而至,原来楚鄀给她备好了生辰贺礼,只是没等到四月初九,他就已病亡了。此番是他的弟弟楚郢请她一同赏花,顺便要将贺礼物归原主。

杏花团密,幽香馥郁,春风吹动了压在笔下的一张纸笺,飘飘然落在她的脚边。

她顺势拾起来。

梦境的荒诞实在难以置信,那纸笺一会儿是水蓝纹,下一刻又变作墨色,纸上所书的诗句,也在咏景和悼亡中不断切换。

她来不及讶异,时光就似乎有了实质,混乱的场景像生出了脚,快步在镜中流转。翩飞的落花、平静的蓝湖、绚烂的烟火,她梦见自己和楚郢每日书信传话,寻遍了长安每处景色,她对他生了情,与伙伴们都断了来往。

他甚至不愿听她喊陆业一句表哥。

她何至于如此愚蠢?宣宁生了气,这个为爱癫狂的女郎怎会是她?

她不想再继续了,可无形的阻力在迫使她沉睡,她脱离不了这荒诞的梦境,只好继续看下去。

可喜的是,没过几日,她果然神志清明了,照样和阿随还有业表哥他们一起打马球、吃鱼宴。

及笄那日,她执意向阿耶请旨要楚郢尚主,好在阿兄及时回来。

阿兄…他坐在木辇轮上…宣宁百思不得其解,她总觉得在她的记忆中,阿兄并无腿疾,怎他如此消瘦倾颓。

她和阿随躲在柜中听见了楚郢和他门客的密谋,原来他写给她的信件都是由他人代写的,他甚至和三哥有往来。

这下她该彻底对楚郢断了念想了吧。

接连几月,一连串儿阴谋阳谋迭出不穷,长平和楚郢竟有往来,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楚郢竟给萧且随和她下药,顺便挑拨幽州和阿兄的关系。

好在萧且随武艺惊人…

什么!宣宁瞪大了眼睛,萧且随在梦里简直比卫缺还厉害,抱着她从承江王府飞回公主府,一个守卫都没有惊动。

最奇特的是,她非但没有迁怒于长平,甚至还给她送去了珍贵的猧儿,误打误撞牵扯进一件案子。

最离谱的话本里也不敢这样写,萧且随不是幽州大节度使的亲子?!幽州怎么敢这样糊弄中朝?简直是无稽之谈。

冲天的火焰吞噬了北衙窑坑和葛园,她骑着白雪一样的马儿,忧心焦虑地寻人。

虽阿随不是魏人,可他是她最重要的伙伴,她不能让他遭了小人的毒手。

裴四手臂烫伤了,递给她一面镜子。

宣宁垂眼一瞧,那镜子显然是破损过的,虽已尽力修复,可破镜怎能重圆,她又怎会用这般难看的东西?

萧且随无缘无故拼了命去修这个破玩意儿做什么?

更离谱的事儿发生了,萧且随摇身一变,变作突厥王子来长安和她和亲,宣宁简直捧腹大笑。

轻舟掠过莲花深处,她竟一下扑进了他的怀中,昂首向他索取着,唇舌牵绊,碾转中他温柔地抿吮,而她压制不住紊乱的呼吸,心神俱荡,面色潮红,按在他胸口急急地喘息。

萧且随眼若点漆,温柔缀在他微红的面颊,明明暗暗的羊角灯,芬芳刺鼻的苏合香,她就这样靠着他,絮絮低语,直到月满中天。

怎会如此?!这简直…简直是有伤风化!礼乐崩坏!辱门败户!丧伦败行!

岂有此理!?

一大清早,他俩商议着出去玩,他提出极其无礼的请求,而她欲拒还迎地应了,他把她半压在波斯白毯,衣角重叠,来势凶猛,把她的发髻都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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