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云鬓+番外(53)

作者:虞渡 阅读记录

——

“哐啷——”

连珠纹瓷杯摔成粉碎,新裁的石榴裙上泼上了茶渍,长平公主紧紧攥着拳,眼睁睁看着飞翎卫将月清殿的朱色门扉重重合上。

粉蔻深陷手掌,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一旁的青衣无意看见,低声惊呼,“殿下…您的手…”

长平恍然未觉,仍盯着门扉发愣,青衣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她才回神过来,喃喃地说,“宣宁何能及我,为何从小到大,只要她无理取闹,阿耶就什么都肯依着她?”

青衣心惊胆战,暗暗用力掰开长平的手,轻声安慰道,“这几日宣宁公主病了,奴听闻,好似人都不大好了…官家不过可怜她,殿下且忍耐几日,戚妃娘娘必定不会让您被圈在这儿的。”

长平腾地转身,细长的凤眼泛上几缕红丝,“可怜她!她有什么可怜的?最爱抢我的东西,我不过抢她一次,她便能病死不成!?自小壮如牛犊,淋场雨又岂会病得下不来床,只有阿耶才信她的鬼话!”

“殿下!”青衣噙着泪珠,低声道,“这话可说不得…您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可别为了不值得的人伤了肚子里的小世子。”

小世子…长平哼笑一声,轻抚在腹上,“他”哪里是什么小世子,她与“他”的父亲的事儿被戚妃发觉,“他”的父亲早不知躲到何处去了,杳无音信。

可如今能用这个孩子在背后捅宣宁一刀,又能拉拢荆西势力,也算一举两得。

而戚妃呢,使尽百宝不肯让她生下这个孩子,眼下外边凶险难言,在这里待几个月却是最好的法子。

长平想到这里方才顺下一口气,情绪下落后,又觉得肚子空空,自有了这个孩子,就时常腹饿难忍。

血脉相连的柔情涌上心头,她望向窗外一株开得格外艳丽的紫鸢尾花,怡然轻笑。随后扬声喊人过来收拾,小心迈着步子回殿内用茶点去了。

——

长安连日降雨,陵川却传来好消息,堤坝虽然塌垮,可陵川县丞却早得了承江王的指令,提前转移了百姓,人员并无伤亡。

洪水退去后的家园重建还需承江王忙活,李槐受询几日,终于得以出狱,御史台外边撑着一排儿伞盖,李翠微和李册披着蓑衣,躲在马车檐下探头探脑。

裴缈一手搀扶着李意如,一手拿着帕子掖泪水,她虽气愤于楚郢的背叛,却仍不敢在李意如面前提起,只叹道,“殿下这个模样,倒比你阿兄还要虚弱几分,这下雨天的,你在家里等就是了,何必亲来,都已受了风寒,这风里来雨里去的,多受罪?”

她看了看这密密的雨帘,劝说李意如回马车里边坐等,“心伤总有愈合时,可伤了身子就是实打实的一辈子受罪了。”

没有宣宁的加持,李意如确实感到衰弱难忍,体会过康健,就愈加忍受不了这份虚弱。

“是啊,姑姑,你都瘦了…”李翠微叹了一口气,扶了她一把,稳稳将李意如送进了马车。

她早认为那个楚世子根本配不上姑姑了,论长相,论才学,还不如咱们的谢…她转过头去,恰好与旁边不远处的谢方行视线相撞。

哎呀!他又在看姑姑!李翠微的眸中迸出亮光,赶紧伸手去扒拉旁边那个懵懂的弟弟。

青色伞盖下的男子收回目光,继续面不改容地看向高台。

李册:“做什么呀?”

李翠微低声道,“你发现没有,谢先生总是盯着咱们宣宁姑姑看啊?姑姑的亲事做罢了,你说说看,谢先生与咱们姑姑相不相配?”

李册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去看谢方行,最后摇摇头,“不相配,谢先生沉郁,姑姑跳脱,性子就不合,加上姑姑身份高贵,谢先生若真能尚主,肯定被压得死死,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李翠微得了宣宁的真传,小小年纪看了不少话本子,书中这样娇俏小娘子与冷面郎君的配对最多了,李翠微嗤笑一声,骂了一句“真没见识”,不再理会他。

李槐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他显然消息灵通,一出台狱,冷着一张脸就吩咐马车往蔚园去。

“去蔚园做什么?”李意如眨眨眼,似乎不明白阿兄满身的戾气究竟为何。

“做什么!当然是将那姓楚的打杀了!”李槐咬着牙,一向温润的眉眼戾气横生,若不是今日暴雨,他定要骑马过去,天知道他在狱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恼恨,这才过了几日,她就消瘦至此。

不怪珠珠让他找人看着楚郢,那厮竟如此离谱,招惹了长平,又来招惹宣宁,简直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阿兄多日不在府上,事务多得谢先生都忙不过来了,你竟还有空暇去管楚郢的闲事!”李意如笑了一声,又重新吩咐车夫往崇仁坊走。

早在狱中时,李槐就担心宣宁或已把蔚园都给砸了。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宣宁的脸色过于苍白,而情绪又这样平静,非常不对劲。

“你的脸色太差了。”李槐皱着眉,撑开席帘问跟在一旁的参事,“谢先生呢?请他过来给公主把脉。”

外边狂风骤雨,下马车必定要淋个湿透,李意如忙道,“不必了,这样大的雨,让人家下来做什么?阿兄,其实七日前我就请过谢先生诊过了,只不过是夜寝不安,不是什么大毛病。现下有些风寒咳嗽,按照太医令的方子在喝药呢,不必麻烦谢先生了。”

七日前?原来那日谢方行急忙忙从北河赶回城是为此事。李槐微一挑眉,看向裴缈和身旁伸着脑袋的李翠微,目光落在她的腕上,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谢先生诊过了?”

李槐眸光微闪,楚郢与宣宁的婚约已然作废,若有人有别的想法,岂不是正正好。

李意如不明所以,懵懂地点了点头,“是啊,只是谢先生不苟言笑,把完脉神情寂寂,可把我吓了一跳,只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几人笑了几声,外边传来卫缺的声音,“大王,殿下,卑职有要事禀告。”

寒雨顺着斗笠边檐颗颗滚落,眸光冰冷的长卫史鬓边湿透,他上前几步,俯身低语,“殿下,徐骁在西郊遇袭,生死不明。”

天空忽然滚过惊雷,顷刻三道白电霹雳闪过天幕,昏暗被撕裂,光亮一闪而过,照得小娘子血色尽褪的面孔,握在轼木上的手骤然攥紧,她声音轻颤,“他在哪儿?”洪镂姝元

【作者有话说】

(1)摘自《甘石星经》,改过

第四十一章 罪魁祸首

骤雨初歇, 淄川王别院的荷花开得正盛,圆盖儿似的叶子上残留着雨滴,沿着岸边连成碧影一片。著着半袖短襦的小娘子粉黛未施,素着清淡的面容, 最简单不过的一双蒲履踏在水廊木板上, 哒哒声清脆回响。

引路的参事走得快了些, 在曲曲折折的廊上微微顿足, 等公主和她后边的随从们跟上来。

李意如昂着下巴, 看见前边水中凉亭里头人影幢幢, 踏上几步近些看, 估摸着得至少二十个打着团扇儿的年轻女郎挤在一处,各色绚烂的襦裙和披帛相连, 春色满园。

她问那参事,“这些是?”

参事低眉顺眼, 回道,“回殿下, 这些女郎都是大王的姬妾。”

李意如大吃一惊, 脚步微微滞住,这么多女郎, 不知三哥别院够不够宽敞, 能不能一人分得一间院子?

看见女郎们从个个翘首以盼到看清来人后的微微失落, 李意如叹了一声, 为李家男子的恶行闭眼告罪。

那参事回头来瞧她,她又轻笑回道,“不错, 三哥大有官家当年的风范。沈参事, 方才本宫来得匆忙, 下面的人没说得明白,我那门客究竟是怎么受伤的?”

沈参事微微沉吟,半侧过身子,先告罪失礼才小心回答道,“那位郎君遇袭的地方就在这斐园附近,咱们大王恰好出行,好在风雨交加,马车行得就慢了些,否则就算他浑身是血躺在官道中央,也有可能就碾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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