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云鬓+番外(66)

作者:虞渡 阅读记录

依照谢方行所言,长平与她的长卫沈复旌有私, 戚妃得知之后以沈长卫的性命要挟长平靠近楚郢, 为淄川王拉拢荆西。可待长平依照他们所言, 戚妃却仍没有放过沈长卫。

他对前世之事一向闪烁其词, 就连萧且随就是宁王的事儿也不透露半分,如今又一改前嫌告诉她这些秘辛,想必是与楚郢有血仇, 权衡利弊之后已愿靠拢阿兄和她的队列, 李意如搁下布菜的长箸, 笑道,“怎会劳烦,谢先生有大才,乃国家之良宝,社稷之贵资,在后世之中亦为肱骨,我左右不过一个闲散公主,为先生布菜,本宫荣幸之至。”

诚挚的夸赞并未得到对面人的感激,谢方行望着她,深邃的黑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前日里兽苑里进了一只猧儿,搜寻索源也是好手,明日殿下便进到禁中,将它带到月清殿吧。”

“让一只猧儿去刨?”李意如吃惊道,这得刨到猴年马月!

谢方行垂首回道,“不错,一来长平公主未必肯让细犬入殿中去,二来就算细犬刨出尸首,闹到了官家面前,殿下也不好解释您是如何得知院中埋着尸首的。三来细犬实在凶猛,长平公主怀着身孕,冲撞下怕失了分寸。”

李意如笑了一声,探究的目光落下,“原来先生也懂得怜香惜玉的道理。”

谢方行嘴角轻扯,“殿下误会了,长平公主死不足惜,只是她肚子里的永明郡主是个心境纯真的女郎,亦是遂哥儿的幼时好友,某不忍此无辜孩童因我的莽撞而失了性命。”

遂哥儿?李意如恍然,他说的是李遂?究竟谢方行在前世做到了什么位置,能与宁王的养子如此亲昵?

她想了想,问道,“听你的语气,好似与那孩子相熟,他一向可好?平日里可是你在照顾他?”

李意如问这话不过是想试探谢方行与萧且随的关系,可未想到谢方行没来由地冷笑了一声,一改方才的恭敬,语气如坠寒冬深潭,又夹带着微微的不解,“殿下一去数年,似乎从未关心过他的处境,如今时过境迁,殿下又何必再问这些?”

李意如微微一怔,有什么线索在脑中一扫而过,她的目光落在对面人的眉眼,若有所思。

——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1)

晨起来读诗,别有愁肠满怀,清冷的嗓音顿在诗脚,女郎叹了一声,合上了书页。

“殿下。”一旁的青衣见长平公主停下,忙放下手中的颈瓶,上前进言道,“西窗凉风阵阵,殿下吹久了风怕又要头疼了…不若先起身用些热粥,今日膳房煮了清粥,是什么都没放的。”

长平公主轻拢罗衣,目光流连在窗外盛开的鸢尾花,微微颔首,淡然道,“端些过来吧,本宫在这儿用。”

月清殿关了这些时日,饮食上不曾短缺,只是近日来她每每晨起便嘴淡无味,饮食中多了调料又直催得人想吐,只能喝些清淡的白粥。

宫人们懒怠不少,庭院中花叶落成堆无人清扫,敝零的桃树不堪昨夜东风摧残,半歪着树干倚在南墙,徒增几分萧索。

清浅的脚步声响起,目不斜视的一队长卫自南墙下走过,女郎半撑起身望去,恰好见到队尾胯袍一角飘逝,绯色鹤纹衣摆轻摇,转过墙角再寻不见。

无法抑制的酸涩自喉间翻滚,女郎紧抿住嘴,一手撑在软垫,一面冲青衣们挥手,青衣们慌忙端着盆盂上前。

大青衣绛染一面帮公主顺着气,见公主憔悴不堪的眉眼,想起这些时日公主的不易,霎时泪泉涌流。

长平缓过来闻见绛染低啜,勉强挤出个笑脸,抚在她臂上安慰道,“孕妇大都是这样过来的,你做这个样子干什么。”

绛染抿着唇不肯说话,待其他青衣们各自忙碌开来,她才愤愤低语,“那人、那人就这样走了,留下公主一人这样辛苦。”

她扫一眼案几上的诗集,而公主还时常要看他誊抄的诗本,那人哪里值得公主这样为他?!

“我哪里是一人,不是还有你么。”长平轻笑一声,一手抚在腹上,说道,“快拿些粥来罢,吐完就有些饿了,这会不要牛乳茶了,闻着就有些受不了。”

绛染往外间去,却听见庭院中一阵喧闹,关了一旬有余的沉重朱门嘎吱着往两侧开启,锦缎宫装的少女如众星捧月,昂首阔步的,娇憨的面孔上满是坦然之色,仿佛回到自己殿中。

青衣冷哼着,折回去通报。

绛染一面为公主着装,又喊人为公主敷上薄脂,“别敷过了,堪堪有些血色便好。”

“她来做什么?”

大青衣垂着眼低声道,“还能来做什么,无非耀武扬威,宣宁公主的话语殿下耳朵里听听便罢了,千万别往心里去,咱们不值当为她气恼。”

长平哼笑一声,说道,“还用得着你絮叨,从小到大,我要是句句都往心里去,早被她活活气死了。”

话语间,宣宁娇俏又轻快的声音自外间远远传来,“阿姐,宣宁来看你了!快出来~!”

她一喊阿姐准没好事,长平与绛染对视一眼,轻挥广袖,带上倨傲的面孔,往外间走去。

宣宁无疑是李家子中最矮的一个,虽说她年纪小些,可长平、福康、朝晖和其他两个,十三四时就都已窜个,唯有宣宁,身材扁平,个子也矮小,除了那张面孔貌美些,简直一无是处。

长平睨着她,心道前些时日为哄官家封闭月清殿,宣宁就来这儿闹了不少回,难道事已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舍不得放弃楚郢?

“阿姐,你看,这是什么?”

少女怀中白绒绒的一团,长平疑惑地倾过去看,只见那团绒猛地转了一圈,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黑漆漆的圆眼像两颗淋过水的黑豆子,湿漉漉地望着她。

原是一只毛发蓬松的小白狗,长平心下柔软,面上却波澜不惊,凉声说道,“宣宁妹妹带它来做什么?”

宣宁在那小白狗脑袋上轻轻一抚,巧逗两句,随即抬首疑惑道,“阿姐不是最喜爱狗儿么,这是北边那些红发碧眼的夷人所豢养的猧儿,前些时候进到兽苑来,我早想给阿姐送来。”

长平一面冷哼道,“谁知你安的什么心?”一面手又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接那猧儿,小狗甚是乖巧,安静地窝进长平怀中,短小的尾巴摇出火星子。

连日沉闷的心情像得到了慰藉,纤手一下下抚在小狗背脊,狗儿蜷曲着身子,瓮瓮地出些细小声响,惹人心怜。

“我安的自然是好心。”宣宁笑道,“阿姐虽在这月清殿修养,却还是能听闻外边的事儿吧?楚郢此人,不通文墨,从前他给我写的诗词竟都是代笔所为,嗐,多亏了阿姐,我才没有上他的贼船,这不,我带上这狗儿,是特意来谢你救我于水火。”虹露薯圆

哼,长平又怎会因为楚郢会不会写诗而恼怒呢,只有这天真的妹妹才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事儿,还特意过来告知,以为能气着她,长平压下唇角,将狗儿递给一旁的青衣,抻抻衣裳,轻言道,“这样说来,宣宁妹妹是不怪阿姐了?这样早过来,可用过早膳了,不如就在我这里吃了再走?”

宣宁知道她不过客气一番,若她真的留下来,两个人谁能用得进早膳?

“我怎会怪阿姐呢,楚郢虽虚伪,但阿姐也一样诡计多端,还是你们两个更相配些,想必你们的孩子也能青出于蓝,还未出生就能运筹帷幄,拿捏住一些假好心的伪学究和鬼祟——”

长平面色一变,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听见什么鬼祟,便觉不详。

李意如忙捂了宣宁的嘴,匆匆告别。

待宣宁公主一行人走远,绛染立即进言道,“殿下,此事必定有诈,请让奴把这狗儿带下去检验一番,只怕她要在上头做手脚。”

长平思忖着,还是点了点头,看那狗儿的圆眼,又嘱咐道,“手脚轻些,别伤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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