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云鬓+番外(88)

作者:虞渡 阅读记录

又过了一刻钟, 姗姗来迟的参事才迎了出来, 他赔着个讪笑,说道,“大王,咱们世子在午歇,吩咐不见客。可大王来了怎能不通报呢,下边人不懂变通,已拖下去惩治了,您久等了吧?”

能在蔚园门房当差的怎会没有这点眼色,李桦懒得和他们计较,只等哪日他东山再起,定要让这些趋炎附势之人吃吃苦头。

书房门扉一开,里头凉爽的风雾扑了个满脸,楚郢正坐在案几后头,神情冷淡,眉眼疏离,月白襕衫空荡地铺成,颇有些孤凉之态。

李桦心中暗骂,荆西蛮子,怎几日不见就瘦成这样,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即将被发配荒地的人是他楚郢呢!

“大王来了。”楚郢的声音不带情绪,早不是从前那副马首是瞻的模样,淄川王受宠,他自然沾光,淄川王陨落,也与他无损。

他只是恨自己不够狠心,也恨那些处处与他作对的人,二叔早就告诉过他,一旦得到宣宁的信任,立即就要成就好事,以免多生波折。

可他到底年轻气盛,迷恋着宣宁炽热的偏爱,昏了头脑,再有那个叛徒江照,日日在他耳边重复,宣宁不过十四五岁,让他不要操之过急,他一向认为江照有大智慧,便听了他的话,没有太过激进。

楚郢咬得牙齿酸涩,江照哪有什么智慧!不过是对宣宁起了龌龊心思,便这样处处向着她了。区区一个贱民,凭他也配?

可这个贱民如今就是住进了公主府,日日都能与她相见,出行有侍卫密不透风地保护着,宣宁还曾赏了他一个价值千金的五彩罐,可见其受宠之深。

而他楚郢呢?无意间就做了这贱民的跳板,失了佳人芳心,落魄至此!唯一的庆幸就是他没有太过信任江照,与二叔的书信一向是阅过即焚,没有经任何人之手。

还有那个萧且随,真是不得了,身为男子,毫无风骨,甘愿跪着讨一口公主府的吃食,“和亲”?楚郢嗤笑一声,真亏他想得出来。

可跪着怎么了,萧且随到底是如愿以偿了,取代他成了宣宁的准驸马,十月就要成亲。那些曾经唾手可得的财权势力、美色佳人,皆入到他的囊中。

楚郢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一个私生子,一个外族人,官家不是视宣宁为宝珠么,怎会让她嫁给这种人?

一步错步步错,他早该听二叔的话,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官家多疑,大抵是明白了他与长平的算计,否则怎会让长平生完孩子再成亲。可他又并不多罚二人,究竟是官家暂不深究,还是中朝另有所图?无论是哪一种猜想,都让楚郢寝食难安。

李桦笑了一声,粗暴地拉开案旁的矮椅,木足在榧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咯吱声,硕大的身影笼住透光的窗牍,好似将所有光明的出路都堵塞,只余下无尽黯淡,楚郢略感不适地侧过了脸。

“怎么的?”李桦凑近了些,“世子不会在后悔下了承江王的船吧?”

楚郢晒道,“在官家眼中,你我早就是一丘之貉,大王去了岳州可要费力积累官绩,否则他日清算到我头上,只怕大王想要相救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岳州!”李桦的嘴角哼出些许阴冷笑意,“五年,官家是要给李槐铺路了,他从来都偏心于那个残废,却不想想,一个残废如何能让四海臣服。”

他他目光上移,微微飘忽起来,喃喃道,“大哥去了,如今我才是长子,阿耶爱重我母亲,也一向优待于我。都怪她…”

楚郢问道,“谁?”

“啪——”,李桦挥掌拍在桌角,襕衫广袖下的手指用力撑在桌上,他眼神阴冷地打量着楚郢,咬牙说道,“还有谁,当然是十九,大魏公主不得干政,而她呢!谎话连篇,撺掇着官家动用不良人来查案,一切的计划都被她打乱了!”

三个案件结了案,长安令也已发配长白山,可明澄的查询没有停止,刑部里边忠于他、为他做过一些事儿的大小官员,一并都被大理寺反复问询,人人自危。

虽不怕那些人说出些什么来,可以后还想要倚仗他们做事,已是难上加难,更何况他要离开五年之久。

“我绝对不能就这样离开长安…”离开长安,这么多年的谋划就都白费了,他李桦再没有逐鹿天下的可能。

“想必大王已有了筹划,不知此番前来,是想我为您做什么呢?”

李桦不意外他敏锐的直觉,既然二人同在危楼,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直言道,“中秋过后,我会先离开长安,当然,我并非就在岳州守那五年任期。”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戾的光芒,“谁害的我,我心里自有一本账,李槐想赶我出局,我只看他究竟有没有那个命笑到最后。”

楚郢听明白了,有些讶异李桦竟还想对承江王下手,“承江王既出巡,自有飞翎卫寸步不离地守着,而大王从蜀地买来的武士已折在了通义坊,要杀他,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李桦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蜀地来的武士,并没有全军覆没。”红露疏院

此话何意?楚郢略一皱眉,却在电光火石间就想到了一个人,他不可置信地反问道,“是她?”

李桦点头,“不错,就是她,我也很意外,蜀地武士最是爱财,她亦是为财而来。”

他啧了一声,感慨道,“整整一万两银子…虽说是狮子大开口,但若真能为我解除后患,也不算不值得。”

楚郢一愣,下意识问道,“一万两一个人头?”

李桦没有明说,只笑道,“官家二十子女,想来少他一两个应该也无甚大碍,这些年他们掠夺了本王太多,是时候该理清账目了。李槐死了,‘杀’他的是李柏的人,这样京畿便再没有了太子人选,就算我想在岳州荒废年华,百官也不会任由大魏后继无人。”

楚郢心惊肉跳,问道,“既大王心中知来藏往,哪里还用得上我呢?”

“当然用得上你,楚郢,你别和我装蒜了。”李桦冷冷一笑,“你不会如今还不知道为何你一个次子会有这个机缘掌控荆西吧?”

对面人猛地抬头,黑亮的眸子盯过来,郁郁沉沉,莫测高深地说道,“我大哥病故,自然是该轮到我。”

李桦深感赞同,颔首轻笑,“楚鄀虽软弱,可却并非体弱多病之人,我知你一直暗地里在寻他的真正死因。”

楚郢缓缓直起身子,“其中内情,大王都知道?”

“当然。”李桦笑道,“自然,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楚郢心中本就有猜想,在李桦这样诡秘的笑容下,那个猜想竟越来越清晰。

一年以来。楚郢从未停止寻找楚鄀死因,可他并非要为大哥报仇雪恨,而是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身世。

李桦道,“楚鄀一定亲便染上顽疾,谁能说这并非巧合呢?你二叔想彻底掌控荆西,又怎会由着他大哥的儿子在长安娶亲生子?”

大哥的儿子?他的意思是,二叔害死了楚鄀?可二叔却由着自己在长安城定亲。楚郢脸上的血色倏然消逝,消瘦的脸颊更显出嶙峋的颓态,他抚住急促的心跳,低声嘶哑,“你说什么?”

李桦无所谓地一耸肩膀,口吻轻佻,“正如你所猜想,楚栥才是你的生父,虽说他还有其他几个儿子,可你若能得了荆西节度使的位置,对他百利无害。”

他不等楚郢在复杂的思绪中挣扎出什么名堂,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说道,“我已派遣乱民于陵川县闹事,李槐一时半会回不来,他一趟趟地往灾地跑,总归会让‘她’寻着机会。”

同时,淄川王也掌握着李柏往蜀地为临汾王妃寻蜀锦布的消息。其实李柏寻什么都不要紧,只要他派了人去蜀地,而李槐又死在蜀地武士手下,他难脱嫌疑,谁人又能怀疑到那时远在岳州的李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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