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病+番外(39)
商明鹤盯着她,和傅相外露的野心不一样,这个宋贵妃的侄女儿阴狠都藏在内里。
他吸了一口气,为自己辩驳道:“不错,柴原的确是我手刃,那是他罪有应得。但东宫遇刺,和扶月白虎,皆非我所为。”
柴原已经快死了,他内心里知道,他不应该为这么一个人毁去自己的人生。他现在已经是三品武将,这个年纪,算是前无古人。
可他能甘心吗?看着灭门仇人寿终正寝?他已经忍了十年,想着出人头地,把真凶绳之以法。
商明鹤已经是重臣了,但朝堂上关系错综复杂,想要轻易地拔起一株藤蔓,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如果柴原不死在他手里,这会成为他一生的梦魇,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所以他下手,杀了一个将死之人。这是他在战场外,杀得第一个人,看起来也是最后一个了。
从离开玉京城那天,他的眼睛就已经被仇恨蒙住了,行尸走肉而已,死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宋燕时还是笑盈盈的:“说实话,宋某当然是相信将军的,我相信也有不少人会相信将军。可将军想要他们的相信吗?”
商明鹤愣了一下,目光转为锐利:“你什么意思?”
宋燕时幽幽笑道:“宋某什么意思,将军真的不清楚吗?刺杀东宫的人是谁,放走白虎的人又是谁,将军恐怕比我要清楚得多吧?”
她软绵绵没什么力气的语调,实在很适合现在的场景,有种阴森压抑的冷调。
商明鹤盯着她,透过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他当然知道!
宋燕时道:“将军,该怎么做不用宋某教你了吧?”
为报君意,提剑为君死。
商明鹤道:“你是谁的人?宋贵妃,太子,晋王还是秦王?”
宋燕时道:“都不是,我是自己的人。”
该说得都已经说完,她不再理会,和狱卒打了招呼,拎着灯晃晃悠悠的往外面走。
春夜的风呜呜刮着,还带着些冬日的余威,吹冷了人心,吹凉了热血,吹软了骨头。
夜深露重,在官衙凑活一宿算了,反正那个家里,也没什么值得挂念的。
给谁办事有好处,她就是谁的人。
怎么不算是自己的人呢?
第30章 赐婚
三司会审最终还是没有等到, 商明鹤在狱中自杀的消息传来,姜渐皮笑肉不笑:“大理寺还真是个好地方,凡是案子也不必审了, 反正嫌疑犯会自己自杀。”
他话是这么说, 却又可耻得松了一口气, 商明鹤死了也好。
姜浮闷闷不乐得摆弄手帕, 心里总觉得有股气上不来。
答应南楼云作证,她也是害怕的, 可自己鼓足勇气,居然还是这个结果……
她不想说话,一个人发呆, 晚饭也没有胃口。
夜色一点点暗下来, 树上春意闹,虫鸣声开始响起来,姜浮沮丧得很,这个世界和她认知里的不太一样。
阿耶今日难得回来, 问了情况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
书房幽静, 他看着落寞的小女儿, 好像是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他已经不再年轻,头发夹杂了几根白色, 脸上不再光滑,精力也越来越差。这是一个人衰老的征兆。
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 把头上的一根簪子扶正, 姜祭酒道:“伤心了?”
姜浮没说话, 如果是小时候, 阿耶肯定会抱她进怀里安慰,可女大避父, 想和小时候一样是不可能了。
姜祭酒继续道:“明鹤是个好孩子,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他的声音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感,听着就让人安心。他在朝堂之上,知道的消息自然比姜浮要多得多。商明鹤死了,这似乎是最平静的方式。
他死了,对谁都好。
庙堂之高之深,所有人都知道,但谁也都想试一试这趟浑水,权利实在是太令人着迷了。
他讲起来了自己的过往,姜家名门望族,他是嫡长,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五陵年少,世家轻狂,挥金如土,他也曾有一马为天下先的豪气。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应该是从那次洪灾,他被任命为钦差。
在那里,他看到了水里浮尸泡得发白,百姓食不果腹,纷纷易子而食。
那几年他常常恍惚,究竟是在人间,还是在地狱呢?
朝廷的救济应该早已发了下来,可却迟迟不到当地。
好不容易到了,粮食数量对不上,银钱金额也对不上。
这是无数百姓的救命钱,却还要经过这样那样的层层盘剥,到了百姓手里,能收到一半就是好事。
他年少的一直自诩君子风流,世俗铜臭,不屑一顾,视金钱如粪土,可到了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一文钱就可以救一个人的命。
他语气了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辈,背地里都说我抠门。”说完姜浮笑了,他也笑了。
又何止这些小辈呢,庙堂同僚,兄弟学生,谁不调侃一句呢?
姜祭酒温柔地看着这个女儿,不少人都说,姜渐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情,都像极了他。他却觉得,阿浮和他年轻时候才是一模一样。
又高傲又患得患失。
“阿浮之前不是常常抱怨,凭什么你阿兄字重明,而你却只能叫雎尔吗?可是都是自由的小鸟,在阿耶看来,麻雀和天鹅并没有谁比谁高贵。麻雀也有麻雀的志向呢。”
他意味深长:“很多时候,人的力量是微薄的。我们只要尽力而为,就无愧于心了。事情结果如何,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姜浮有些懂了,阿耶今天跟她说了那么多,无外乎一句话。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刺杀太子和私放白虎的真凶死了,玉京城又恢复到一片祥和。
温柔的春风带着酒香茶香墨香和姑娘的脂粉香气,走遍每一个玉京城的角落。
天色亮得越来越早,姜渐一直勤奋得很,读书时是这样,重生回来后更是不想浪费一刻光阴。
此刻在早朝上,他像是一颗竹子,站得笔直。旁边昏昏欲睡的宋燕时形成了鲜明对比,姜渐心里不屑,这可是上朝,这人晚上是做贼去了吗?
他余光瞥到,宋燕时的眼睛都闭上了!
还真是胆子大。
乍暖还寒的时候,天气反复无常,居然下起了小雪。
这都三月份了……
皇帝的衣冠上沾染了不少雪珠儿,不少识趣的立马开始拍起马屁来,大声赞叹这是祥瑞。
这下别说是宋燕时了,姜渐也觉得无趣。
丞相傅霖马屁拍得最文雅:“甘露降和,花雪表年。孝德载衍,芳风永传。”①
怪不得人家能当丞相呢。
好不容易等歌功颂德完毕,说起正经事来。
鸿胪寺卿周许上前禀告:“陛下,扶月使团将要上京,王储有意与我国联姻。”
他话说得模棱两可,一点儿也没表露出自己的意见。钟法那个老东西,天天和他挣来抢去,这下有了个脏活累活,他倒是先早早驾鹤归西了。
皇帝子嗣不丰,公主只有三位,两位都已经嫁人,只剩下的一位是晋王的双生妹妹。皇帝态度暧昧成谜,他可不想得罪晋王。
坐在高处的帝王脸上的笑意还未冷下来,他打量着百官,此刻不像是一个皇帝,倒像是一个生杀予夺的神明。
他的确也与神明无差,掌管了人的富贵和生死。
皇帝的目光看向谢闻,百官心里都有数了,下一句话肯定是“太子怎么看?”
事实上他们都猜对了,谢闻也早有预料。他向前一步,恭敬道:“扶月弹丸之地,和亲只羞我国将士而已,社稷应依明主,岂能托付嫁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