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夫人她又跑了!(111)
前些日子走访完剩下的那些住户,我才忽然想到,这样挨家挨户的走访肯定找不到要找的人,倘若现今真在连山,藏着的人定是捂着不让我看到。
直接找不到,那便重新想个法子。
记得当初还有个人一起逃出来,顺着她兴许能找到些新线索。
所以前几日往回传信的时候,特意加了这句话。
也不知那边的人什么时候能回信。
蝇头小楷:卿云,元宵吃过汤圆了么?也不知昭成陪你看过花灯没有,哥在连山替你给爹娘放了花灯,请爹娘在天之灵能保佑着我们兄妹俩。】
......
【成安二十九年三月七日。
元宵过后没几日,吉庆巷后头的那条河忽然涨了水位,淹了好几户人家的粮仓。
着官府的人前去看了看,发现是这几日雨水充沛,连山上的水都汇在这条河里。
改河道是最稳妥的办法,最近几日都在忙这个事情。
写完今日这一页手札,我便去看那边送回来的信。
蝇头小楷:卿云,近来可好?】
......
【成安二十九年三月二十八日。
上个月派人把吉庆巷后面的那条河重新开了河道,想着这几日雨水有些多,便挪出时间带人走了一趟吉庆巷。
新河道坚固的很,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同官府的苟大人一同往回走的时候,被一个小姑娘撞到腿上了。
看起来约莫也就七八岁的样子,除了身形有些瘦弱之外,模样十分乖巧漂亮,跟瓷娃娃一样。
第一次见那样漂亮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见到我也不害怕,还伸手帮我擦了擦衣摆上不知何时沾上的泥。
还有上次那边传回来的信,连山里符合那般形容的老嬷嬷可太多了,借着查住户人数的由头找了理事查,挨家挨户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查完。
蝇头小楷:卿云,看到这个小姑娘就不由得想到你小时候,一点儿也没看出模样好看,每天像个泥娃娃一样跟在我屁股后面,长大之后怎地这般漂亮,该说不说,你模样肯定随哥。
哦对了卿云,昭成同你成亲这么久,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奶团子叫舅舅?】
看到这里的时候,钟毓忽然注意到,这页纸上写着“模样十分乖巧漂亮”的时候,紧随其后却突然洇开了一团墨点。
好像是长时间顿笔在纸上点出来的那样一般。
看着那团十分突兀的墨点,钟毓的思绪不禁飘远——
兴许是在想那个撞到他的小姑娘面容,又或者是在回忆撞到之后的事情......
写到那里的时候,执笔的人忽然停下笔,回忆了片刻。
看着看着,钟毓的眼眶竟不知为何竟微微有些泛酸。
这本手札大概就是章行舟写的工作笔记。
虽然里面大部分的内容十分枯燥,甚至有些千篇一律,但钟毓的目光还是被那些落于每页纸之后的那些蝇头小楷所吸引。
即便高中状元之前章行舟吃过许多苦遭过许多罪,可从字里行间中还是能看出,他的内心是多么的温柔恬然。
甚至在看到他想有个奶团子叫自己舅舅的时候,钟毓竟有些心里发涩。
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睛,却不想松开手札的手不小心往后带了好几页。
可正当她打算把没看的那几页重新翻回来的时候,手里的动作却在她看到眼前这一页里的一行字之后,忽然顿在了原地。
钟毓的目光落在“成安二十九年五月十一日”这一页上,不是因为这天的日子有什么奇特之处,而是她第一次,在这本手札上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名。
章行舟说查到一户姓柳的人家,家里只有一个老嬷嬷和她侄女。
姓柳的人家?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先前丞相告诉自己那位将长公主救出宫的嬷嬷,曾说过她就姓柳。
钟毓的手指下意识摩挲着那个柳字,嘴里却无意识念出了那个名字——
嬷嬷姓柳,名香如。
第九十四章
察觉到这个名姓有些不同寻常之后, 钟毓立刻抬起头看向丞相。
“柳香如,难道就是当年将长公主带出宫去的那位嬷嬷?”
丞相闻言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好像终于到了说出其中隐情的时候, 他忽然长舒一口气, 往后退几步坐到桌边的梨花木凳上。
“柳香如, 祖上随州人士,父母均是随州普通农民百姓。”
“在她还年幼的时时, 因家里穷得实在揭不开锅,五岁的时候便被父亲用十两银子卖给了人伢子, 而在那之后便一直辗转被卖到了京城柳家。”
“京城柳家?”钟毓有些茫然。
这位嬷嬷不是先皇后府上的人吗?怎么会在京城柳家做事?
“京城柳家曾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柳家三子柳堂玧是那时户部最年轻的侍郎, 因为柳堂玧的身份, 柳家从最开始的小门小户一直爬到京城叫得上名字的大户。”
“而最开始, 柳香如就是被人伢子卖给了柳家的二儿子, 柳非。”
钟毓十分敏锐,在丞相提到这位柳非之后,立刻便想到之前他说曾派人去随州查过嬷嬷的踪迹。
她忽然出声, 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笃定:“所以这位嬷嬷她原本不姓柳, 是进了柳家之后才改的姓。”
如果嬷嬷的名姓在这来到柳家之后换过,那丞相当然不可能在随州用她后来的名字找到原本的祖家。
丞相闻言,点了点头:“柳堂玧做了侍郎之后, 柳家的声望水涨船高。可没想到不到两年,柳堂玧就因为贪赃枉法斩首示众,同柳堂玧关系密切的二哥柳非也因此下狱。”
“柳非下了狱, 那柳嬷嬷呢?”
“柳香如本就是柳非一时心软买回来的小姑娘,她不是做丫鬟的年龄, 所以被柳非赎回来之后便一直被当作柳二的养女。”
“可就算柳非对柳家人说她是自己的女儿,就算她名字里还冠着柳家的姓,可真要算起来,她终究还是算不上柳家的人。”
“而那时候的柳家尚且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不会想到要带上柳香如迁往连山。”
“所以柳香如在柳家迁至连山之后,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流落于京城街头。有一次她饿得实在受不了,便将注意打到了街上衣着富贵的人腰间挂着的钱袋子上——”
那时的柳香如也才不到八岁,头一次做偷鸡摸狗的事,还没碰到那位小姐腰间挂着的钱袋子上,细细的手腕就被人大力箍住。
她一抬头,就看到那位富家小姐身边的侍卫此时正凶神恶煞看着自己,手上的力气大到仿佛马上就要捏断她的腕子。
“何人给你的胆子,竟敢将贼心打在我们小姐的身上?”
柳香如嚅嗫了几下唇,视线却在触到那个身形高大男人的视线之后猛地缩了一下,然后便紧紧抿着唇不说话了。
下一秒,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忽然抬起,像是使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扒开侍卫的手。
可不想就算她用尖利的指甲挠出了血痕,那侍卫眼睛竟也不眨一下,反倒没事儿人一般扭头朝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小姐问道:“小姐,要将人送去官府吗?”
一听面前的人要将她送去官府,柳香如顿时浑身筛糠似的一抖。
她眼前立刻闪过被人抓紧牢里的柳叔叔。
她不能也被抓进去,若是抓进去了,谁来救柳叔叔出来。
想到柳非,柳香如的双目顿时浸了泪。
她有些仓惶地抬头,双腿一曲,立刻便要给那位明艳高贵的小姐跪下去:“小......小姐,对不起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好久都没有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