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夫人她又跑了!(53)
祁临风闻言,心下微微一震。
他早就知道,既然岑鸢来了连山,那章行舟的案子便不可能逃出他的视线。
岑鸢分明就是猜到了钟延川就是三年前的幕后之人,他此时说的这番话,想必只是想借着自己的话来确定他的猜测对不对。
想到自己离京之前,那位大老爷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将章行舟秘密查出来的那件事情瞒下来。
祁临风的手缓缓摩挲着腰间配剑,眼神却十分坦然地与岑鸢对视。
“是他所为。”
岑鸢丝毫不意外,他点点头,而后放下茶杯继续问道:“所以三年前,陛下派来连山彻查章行舟一案的大理寺少卿宋观平,也是他的人?”
祁临风没有半分犹豫,沉声道:“对。”
听到回答,岑鸢的面上闪过了然之色。
三年前下旨派人前去连山查案的时候,程乾最开始只点了宋观平一人。
因为那时候的新君不信任朝中的任何一人,所以在出发前一夜,他暗中又召见了背景清白且与章行舟有关的大理寺丞张昭成密谈,第二日一早,并下旨命他随宋观平一同前往连山。
想必是一早就安排好的钟延川没有料到程乾会这样做,再加上张昭成后来也不负所托查出了一些事情,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钟延川便只能想方设法让他在连山“突发恶疾而亡”。
“那他又为何一定要将章行舟置于死地?”
祁临风搭在佩剑上的手微微一滞,心里却忽然闪过当年在丞相府里听到的那段话。
他眸色渐深,说出口的却是同方才回忆毫无干系的一桩事:“因为章行舟在机缘巧合之下,查出来他在连山豢养私兵。”
“豢养私兵?!”
钟毓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
一旁的岑鸢听到动静,掀起眼皮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根本就怪不得她大惊小怪,因为古代的时候,豢养私兵本就是重罪,倘若朝廷重臣豢养,一旦被人发现,那便是要被诛九族的下场。
她一个现代人都知道的东西,钟延川不会不知道。
可钟延川只是一介尚书,他为何要豢养私兵,又何来的能力去养着那些人?
“很可惜,三年前的章行舟也只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就被钟延川派人设计灭了口。”祁临风继续说道,“后来的张昭成也是因为顺着章行舟的线索继续查了下去,所以才命丧连山。”
钟毓听着祁临风的话,才被人暖热的手又开始发凉。
倘若祁临风所言皆真,那便与先前卿云所说的有关三年前的桩桩件件都对上了。
想到章行舟的死是因为查到了钟延川在连山豢养私兵,钟毓的后背一阵发凉。
古往今来,豢养私兵向来都只是那些意欲谋反的乱臣贼子才会做。
难道......
她被心里的猜想惊到,骤然抬头,却冷不丁撞上岑鸢看向自己时晦暗不明的视线。
一股战栗猛然从她尾椎骨升腾而起。
仿佛像是被一头懒洋洋的野兽盯住一般,一股战栗猛然从她尾椎骨升腾而起。
第四十七章
自古以来, 若是有人豢养私兵,即便他不是乱臣,那也必然是贼子。
乱臣是想霍乱朝廷, 而贼子……
钟毓看着岑鸢那双平静似水的眸子, 心下不由得微微发颤。
她不会不清楚, 方才在听到祁临风所言之事后,岑鸢没有丝毫惊讶反而漫不经心看向自己的举动代表着什么。
可她不明白的是, 既然早已知晓钟延川有谋逆之心,那岑鸢为何不继续查下去, 然后用铁证问罪奸臣?
反而是同皇帝合谋,大费周章地将钟家女一并算计进来, 然后带她一同前往连山。
是因为他想用钟家女的身份绊住钟延川, 还是说, 钟家女与钟延川所做之事有所关联?
可倘若是与钟家女有关, 那岑鸢娶的也该是府中那位与父亲关系甚好的大小姐。
而不是流落在外好几年的私生女。
所以他为什么要娶原主?
这段时间又为何处处试探?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浮现于心上,钟毓双唇紧紧抿起,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瓷杯。
虽然她不知道岑鸢究竟在向自己试探些什么, 可现下有一点她十分明白,便是从大婚那日一直到此时此刻, 岑鸢从未信过自己一分一毫。
有关钟延川的事情,他从未对自己说过实话。
而那些看似无心遮掩的字字句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究竟暗藏了几分防范与试探。
甚至连那些妥帖的关心……
钟毓垂眸, 看着此刻拢在瓷杯壁上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的指尖。
倏然,眼底划过几分嘲意。
恐怕也都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想起原著里形容这位太傅大人时用到的“惊才绝艳”,钟毓忽然就觉得, 自己因为原著里丞相的刺杀而生出的遗憾之情,竟是如此的多余。
既然这一路上事事都在岑鸢的谋划之中, 那她先前怕是也想错了,这位不惜以身做局的太傅大人,又怎么可能毫不设防地就被丞相取了性命。
她竟然会因为那一丝暖意就生出些错觉来,以为这样的一位权臣,会体贴别人。
“所以你如今前来连山,是因为钟延川已经猜到我此番流放的目的了?”
岑鸢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钟毓从自嘲中回过神来,她将手里一直攥着的杯子放回桌上,而后不着痕迹地抬眸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见男人此时已不再看着自己,她心里微松一口气。
不等她稍稍松懈,转念却又想起那位将原主替嫁给岑鸢的父亲,钟延川。
联想到方才祁临风与岑鸢说的那些话,钟毓十分确定,钟延川将自己嫁给岑鸢,必然不是因为自己罪孽深重,怕有朝一日罪行暴露牵连九族,希望太傅大人能护她一命。
除了将她作为一枚棋子安插在岑鸢身边,需要时再借钟家之女的身份威胁她做事之外,钟毓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钟延川将她视为棋子,岑鸢也另有所图。
钟毓心里十分清楚,不论自己投靠了谁,也不论最后谁输谁赢,她的这条小命随时都有可能在这场刀光剑影的博弈中灰飞烟灭。
权谋之下,无人能全身而退。
世人都说,如若不想被脏水湿了鞋袜,那就最好不要接近泥洼之地。
可自己早已作为棋子被迫卷入这片泥淖中,在设局之人未达目的,棋子怎会被允许中途退场。
倘若是棋子抛开执棋之人,重新另谋一条出路呢?
想到这里,钟毓的唇边不由得挂起一抹讽笑。
既然所有设局之人都将她当作棋子,那且看看,在这场波云诡谲的棋盘之上,赢面究竟在执子之人身上,还是在她这颗小小的——
棋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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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未猜到陛下贬你流放的真正目的,只是连山深藏着他多年的祸心,得知你出现在这里后有些狗急跳墙罢了。”
祁临风瞥了一眼岑鸢,而后冷笑一声,“他知道你与陛下一直没有停止调查三年前的案子,怕你想借着章行舟的案子将功抵罪重回朝廷,便想在一切都还未水落石出之前,灭了你的口。”
“那他为何要派人来杀我?”
一道微微沙哑却仍不掩温婉的声音突然响起。
正想开口说话的岑鸢动作一顿,然后偏头看向一旁坐着的钟毓。
其实他对于钟毓的突然出声丝毫不觉意外,因为他从大婚那日便知道,这位钟家二小姐从来都不会妥协于眼前的一切。
就算她是一条砧板上的鱼,也不会安分等待尖刀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