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夫人她又跑了!(86)
“崔将军,我想你心里清楚,大梁的太傅根本没有资格使唤得动铁骑军。”岑鸢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你能亲自带人去搜一遍淮山,甚至此时站在峮州官府里,我想你心里十分清楚我在信上写的那件事情。”
崔鸿飞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看着岑鸢的双目里迸射出十分锐利的光。
“崔将军,你早已经对王吉安有了怀疑。”
岑鸢沉着一双眼看向崔鸿飞,他的语气里没有疑问,说出来的字字句句都十分确定。
“你始终不往京城递折子,是因为你想要拿到王吉安豢养私兵的确凿证据后再呈报。”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王吉安的异动,但看你在接到我的消息后如此迅速就赶来峮州,想必你已经很长时间都找不到证据。”
“崔将军,上面一番话,我说的可对?”
早在岑鸢说出“私兵”的时候,崔鸿飞的一双鹰眼就已经盯着这位年轻有为的太傅大人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先帝破格提拔上来的太傅确实有些能耐,几句话就将自己心上一直压着的石头点了出来。
他眯着眼睛看了半晌,然后一点头:“你说的对。”
“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儿,那我便明人不说暗话。”岑鸢站起身,缓步走至崔鸿飞的面前,然后拿出一枚扳指递给他,“我此番前来,是奉了陛下之命彻查峮州太守王吉安豢养私兵一案。”
岑鸢说话的声音微微沉了几分,“铁骑将军崔鸿飞,可助我一臂之力?”
不等钟毓看清那枚扳指的模样,就看见崔鸿飞忽然单膝跪地:“铁骑崔鸿飞,接旨。”
接旨?
钟毓有些吃惊地看了一眼岑鸢,然后又看向此刻被崔鸿飞双手呈上的扳指。
这样一个小小的扳指,就能当作皇帝的诏书了?
眼见岑鸢接过扳指,崔鸿飞丝毫不拖泥带水地问道:“王吉安只是一介小小太守,如果没有旁人指使,他干不出这等逆国反贼的事来。”
他看着岑鸢,一字一句顿道,“是朝廷中的人。”
岑鸢没有回答,视线落下崔鸿飞的身后:“究竟是谁,将军稍后便知。”
话音落下,便听见一声“少主!”
岑二人还未到声就先到,声音大的险些要将房顶掀翻。
钟毓浑身一抖,下意识扭头循声望去,却见岑二大步跨进前堂,手上拎着的齐少虞就像一之被人扼住后脖颈而展着一对翅膀胡乱扑腾的......
大鹅。
“岑二。”岑鸢眼神黑沉,警告似地看了一眼岑二,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只拎着齐少虞的手却登时松开了。
恢复自由的齐少虞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得远远的,他一双眼瞪得溜圆,怒气冲冲地看着岑鸢:“太傅大人,你们岑府就是这般对待有恩之人的吗?”
第七十四章
虽然不知他二人出去这一趟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看着齐少虞这副像是被狗咬了的模样,就知道他应当是试图做什么不成反而被岑二武力镇压了。
钟毓目光扫过面色各异的其他人,惊奇地发现在场所有人里, 竟然只有自己的事情是最不用着急的。
也不对。
应该是自己的事情虽然急, 但没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
钟毓的视线虚虚落在岑鸢的后脑勺上, 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反正现下已经到峮州了,和离书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眼瞅着今日崔鸿飞亲自前来见岑鸢, 想来他们应当是想从王吉安这里下手,顺着他揪住钟延川在峮州勾结地方官员、豢养私兵的证据。
这么一想的话, 倘若她以后要想在这里住得长久,只凭自己一介平民女子身份, 肯定反抗不了王吉安这等迫害百姓之辈。
想到早上他在粮仓前那般畏畏缩缩的姿态, 钟毓的心里不禁又生出几分烦躁来。
她十分清楚, 王吉安与他手下的人今日这番作态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大梁的太傅夫人, 他们怕岑鸢,所以连带着也怕上了自己。
可终有一天她的名字前不会再带上“太傅夫人”的名号,倘若到了那个时候, 再遇上像王吉安这样的人,她又该如何自处?
一番思索, 让钟毓因为早前放粮而变好的心再次低落了下来。
也不是她是舍不得夫人的高位,只是有些唏嘘在这样一个时代里,无势的人根本没有人权可言。
更何况一介普普通通的女子。
想了半晌, 钟毓也没想出个什么好歹来。
她索性落得个清闲,放下乱如一团麻的思绪,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水, 然后靠在椅背上边喝茶边围观起来。
许是方才自己太过沉思,等到钟毓回过神来的时候, 竟不知道齐少虞通红的脸色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我忘了地方,想不起当年同我手下约定好的地方。”原本白白净净的少年郎此刻脸色被气得通红,他怒气冲冲地伸手指着岑二鼻子,“一处一处找过去不就行了,至于这一路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对我冷嘲热讽吗?!”
“要知道猫眼石是我们齐家的东西,要不是丞......”齐少虞忽然猛地住了口。
整个前堂都因为他的话寂静了。
“怎么了?”岑鸢面上表情平静,好似随口一问道,“要不是丞什么?”
“要不是成......成心想要告诉你们猫眼石的下落,我怎么可能冒着丢小小命的风险跑去梧鹊街?”齐少虞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目光闪烁就是不看岑鸢,“而且还放着宅子不住,偏要同你们一起来峮州。”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齐少虞忽然唰地抬手指着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站在当堂的岑二,原本有些低的声音瞬间拔高,就连闪烁着的眼神都坚定了不少:“是他将人家外墙角堆着的木头踩得稀碎,竟然还反过来叫我出钱买东西赔礼道歉!”
齐小世子扭头看向岑鸢,一脸的理直气壮,“你是太傅,你说这赔礼道歉的钱应该谁出!”
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噗”的一声。
所有人愣了一下,然后循声望去。
竟见那位原本端坐在座上的太傅夫人此刻身子正向前倾着,不远处的地上湿着一团水。
“可是呛着了?”岑鸢看着许久都未抬起头的钟毓蹙了蹙眉,脚下虽没动作,却是问出了声。
钟毓立刻抬手胡乱摆了摆,示意他们不要管自己。
问就是她真的没想到,京城的第一号富商齐少虞,竟然会为了赔礼道歉的钱而对岑鸢吹胡子瞪眼。
她一边想着一边抬起头,见其他人还望着自己,又摆了摆手:“无事,只是没注意被刚倒的茶水烫到了。”
见她真的无事,岑鸢这才重新回过头,他的视线同先前一样落在齐少虞身上。
只是这一次,目光里面多了些意味深长。
其实他早就知道齐少虞的背后是丞相,虽然最开始在连山的时候有怀疑过丞相,但因为祁临川,没多久他就猜到丞相的目的也是钟延川。
后来因为齐少虞一番拙劣的演技,不难猜到丞相一定是给钟延川的耳目散布了一些虚假消息,让他们误以为齐少虞当年从峮州运回来的猫眼石此刻就藏在凉州城,所以先前他们故意绕道路过春山城的时候,果然知道了有人在他们之前已经离开。
丞相的这一番虚实结合,其实就是想将钟延川的人引去凉州城,好给后来到峮州的自己多一些时间。
也同时让岑鸢确定,齐少虞藏在峮州的那批猫眼石里,应当有关于钟延川叛朝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