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科举日常(137)

作者:小飞鸣 阅读记录

奇怪,为什么梦里的事情那么清晰?那些尘封的,模糊的吉光片羽,现在是那样历历在目,温暖地将他包裹。

这难道是人们说的走马灯吗?他要死了吗?

可是,他还是贪恋这那抹温暖,想再见一面,想一直在一起。

梦境总是那样光怪陆离,很快,他又回到了上元夜的重歌楼。那人抓住他的手,那滑滑凉凉的触感他一直记得。只是,当时的他在想什么呢?

只有他自己知晓,手被握住的那一刻,他心中那隐秘、禁忌的角落在疯狂地扩张。但这是他的私欲,他的私心。他害怕,如果宣之于口,会为人所厌弃,为千夫所指。

所以他不能,也不敢。

但这是他的梦境,就算是任性一回也无妨吧。

“我知你意。”他如是答道。他回抱住那人,在他贪婪的,肆意的幻想中,那人也伸手抱住了他。

真好。他想。

要是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他甘愿在梦境里沉沦不醒。

可是梦到底是梦,总是不断变化着,他想抓住的,终究停留不久。

“你怎么哭了?”梦外,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呼唤他。

是谁?

接着梦中的那只手轻轻摸上他的额头,轻叹了一声:“怎么还是烧得这么厉害。”

原来,原来那人一直在自己身边。这样也很好。

宋知想意尽全力睁开沉重的双眼,可他已经陷入黑暗太久了,一点微弱的光线就让他退缩。可那人已经注意到了他细微的响动,抚上他额头的手一顿,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道:“别睡了,快起来吧。”

对,他得赶快醒来。宋知意这么想着,终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他床头坐着,见他醒来,那人的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双眸也因为惊喜而微微睁大,道:“三表哥,你终于醒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而宋知意仿若还未从梦中醒来一般,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江守徽。江守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依旧是没有反应,又轻声喊了一遍宋知意的名字。

宋知意还是呆呆的,眼珠转也不转。江守徽原本展开的眉又渐渐蹙起来,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认识不久宋知意也是在他面前生病晕倒,醒来后就变成了一个傻子。虽然后来知道宋知意是故意为之,可现在见他这副毫无反应的模样,还是叫他忍不住回想起了那时的场景。

“三表哥,你能认得我吗?我是江守徽。你是不是又在跟我开玩笑?”江守徽说完这句,自己就悄悄红了眼。难道宋知意这回真的变成傻子了吗?平日里的宋知意总是眸中含笑地看着自己,可现在……

江守徽想到这儿,不忍地回头避开宋知意的目光,用手背把差一点就要落下的眼泪蹭掉了。

就在这时,周姨娘端着一碗药进来了,她见到江守徽眼睛通红,忙问道:“徽公子,这是怎么了?”

“三表哥,他醒了,但……”江守徽其实也不知宋知意这是怎么回事,只是他见宋知意醒来后不说话,也不笑,只愣愣地看着自己,他就莫名地慌张起来。

“守徽…表弟,姨娘……”在床上的宋知意终于能艰涩地开口了,他方才醒来,一时间脑子转不过来,他看到江守徽,有很多想说的话,可思绪太过紊乱,话语一股脑冲到嘴边,反而说不出来了。可不知为何,江守徽见他这样,竟然开始哭了起来。

“我没事。”宋知意千言万语只汇成三个字。他说完,江守徽就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而周姨娘一把把端药的盘子放下,冲到了宋知意的床边,喜极而泣道:“醒了,醒了!我的哥儿,你这回真是把我们吓坏了。你现在还有哪里疼?姨娘去给你叫郎中来。”

宋知意轻微地摇了摇头,道:“我好多了。”

周姨娘用手背贴了下他的额头,嗔怪道:“还是烧得厉害,哪里是要好的样子。快把药喝了,喝了找郎中来给你瞧瞧。”

这时江守徽也终于缓过神来,道:“周姨娘,我来给三表哥喂药吧。”

“徽公子,这哪里还好意思麻烦您呢?这孩子两次晕倒都是您把他搬了回来,这几天还一下值就来看他,实在是太谢谢您了。”

“周姨娘不必客气,三表哥从前对我也关照良多。姑姑和姑父那边也等着三表哥的信吧,您得把三表哥醒了这好消息赶快告诉他们。这里有我,您放心。”

周姨娘这才想起了这桩事,连连言谢,一面差使下人去请郎中,自己则赶忙出门往正房去了。

房中又只剩下江守徽和宋知意二人。

宋知意不知该说什么,倒是江守徽率先开口道:“三表哥,把药喝了吧。我扶你起来。”他说完,身子就朝宋知意俯过身来,两手环到宋知意的臂膀下,把身体有些僵硬的宋知意扶着坐了起来。

江守徽把药端了过来,一勺一勺给宋知意喂下,沉默半晌,又道:“三表哥,你刚刚为什么哭了?是还有哪里不适?”

“我…我做梦了,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宋知意话锋一转,道:“我看到,你刚刚也哭了。”

江守徽拿勺的手在半空中一顿,但接着又若无其事地把药递道宋知意嘴边,道:“我没哭。你看错了。”

“守徽表弟到底是进了官场的人了,说起假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宋知意还未说完,江守徽就把勺子塞进了他的嘴中,强硬地用药汁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生病了还不老实。哪有人晕了两天还像你这般贫嘴?”

“我哪有,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明明……”宋知意说着说着,声音就在江守徽不满的目光中渐渐弱了下去。江守徽真生起气来,他还是有些害怕的。

江守徽又不说话了,喂完手里的药,他就背过身去把碗放桌上,不肯再看宋知意了。

宋知意望着他赌气的背影,道:“守徽表弟,别生气了,刚刚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自罚一颗蜜饯,可以吗?”

江守徽听他说话时中气到底还是比平常弱了许多,也知不该跟一个病人较劲,可他端起桌上的蜜饯递给宋知意后,还是忍不住道:“我生气不是因为刚刚的事。我,是气你不爱惜自己。春闱每隔两年都有,但身子坏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我可不想你变成一个短命鬼。我听二表哥说上回贡院大火,你还会隔着门劝他性命要紧,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不会了呢?”

江守徽这话将宋知意说得心中一动,可他面上还是镇静道:“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

宋知意在贡院生的这场大病着实是将他好生折腾了一场,他先是卧床几天后才能勉强下地走动。他本应该好生准备殿试的,可现下也只能在房中好好养病了。而宋恒倒是来宽慰他,让他先养好身子要紧,就算没中进士也无甚要紧,他当年也是也不是一次就考上的。

而宋知意的好友们听闻他病倒,也皆来看望他。除了国子监的同窗外,傅元杰也来了。傅元杰先是嘲笑了宋知意一番,又让他快些好起来,说是半月后京城中有个诗会,希望他能跟自己一起参加。

倒是李祯,这阵子一直没消息。宋知意醒来后便书了一封告假书送去国子监,告诉李祯他这个月怕是不能来国子监修习了,望他谅解。可信送到后,李祯却迟迟没有给他回复。再写过去,依旧是如此。

宋知意不知的是,此时的贡院内,分阅五经的十八房已经批阅完了此次春闱的考卷,同考官们已经从中挑出优异者的试卷,在主考官的房门口排队等待,只待呈给主考官过目了。

只是这主考官迟迟不开门让他们进去,他们不禁窃窃私语起来,其中一个资历最老,已经连续几年批阅春闱的同考官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次的主考官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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