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记者(76)

作者:迢迢岁夜长 阅读记录

观众早已好奇起戏曲这种艺术形式了,强烈要求再多看一会儿,他们好让那些专家多点素材研究!

专家们:“……”好吧你们说的对,我们也想延长延长时长。

还有人发:“主播!我看这戏园里还有小孩子,看样子是招学徒,主播去学一段呗?”

宋冲星小声念叨:“别啊,万一到时候刚入师门,就噶了,那不是害了人家嘛。”

但采访什么的,她倒是能试试。

这次穿梭限制太多了,像之前穿到战国时,被开挂当做神仙还带上种子作物创造出另一个历史支线,如今看来全无可能。

但宋冲星那种改变历史的豪情壮志,已经淡了。她不再执着于改变些什么,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了,短时间内个人力量的微弱,更别提每个时空最多停留几天的短命鬼了……创造历史的,合该也必须是这个时空里,现在的人。

所以宋冲星迎了上去,对那位方才演绎窦娥的花旦报以微笑,她对那花旦说自己是一个写书人,想像名人一般,记下他们的故事。

花旦妆容未卸,赤浓花样下,那女子掩唇一笑,竟也不惊讶宋冲星这女子是如何悄无声息地靠近如她这般人的,反倒玩似地逗弄:“小小女儿竟也学人著书立传?”

一颦一笑,皆是风情流转,一双明眸将世事看得真真切切,宋冲星在她身上看到了窦娥的影子。

不知是人入戏还是戏为人增辉。

近距离,她才更能感受花旦举手投足间的魅力,失神片刻,就在花旦以为这人也觉着无趣要离去时,宋冲星回神,眼中闪着光芒,语气豪情万千:“有何不可?”

花旦这才真笑了,不是那不达眼底的笑,宋冲星能看到她些微惊讶些微欢喜又有些雀跃和刮目相看的情绪。

花旦放下了架子,缓缓讲了起了自己。戏园落锁时,她还有很多很多没讲完,故事太长,一个晚上怎么想都不够。

她这么想着,便也招来了戏园中其他人,带他们见宋冲星这个想要为他们写传的小小人儿。

他们俱是和善地对她笑,然后也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更多的则是给宋冲星讲解这戏曲一道的个中学问。

在宋冲星的直播间后,无数人奋笔疾书,如痴如醉地听着,专案组以及相关的研究者,也都研究着每一个细节,关于旦角丑角,关于唱词,关于念唱作打……越挖越深,越看越有。

这时间里,宋冲星倒安安稳稳地过了好多天。期间,戏园每个人都很期盼着,属于自己的书面世的一天,宋冲星也经常跑着各种书肆,系统扫描记录和星际记载在册的书籍又多了好多。

宋冲星还遇到一个老头,悄摸摸拉着每一个路过书肆的人,问“梁山好汉的话本,买不买?”

和书肆抢生意?

宋冲星有些想看,知道那是水浒传,但也知道如今似乎情况有些怪,抬腿要走。那老头却在这里看了好久,知道宋冲星这段时间经常来,定是个爱书的人,便不死心继续推销:“那三国的故事,姑娘总有耳闻吧?”

宋冲星站住脚,走不动了。

可算是让她找到了三国演义和水浒传这四大名著其中之二了!

这么多天来,可叫她好找。转了这么多书店却都是些四书五经及各类解读,还有部分的游记散文诗集,就是找不到水浒和三国!

宋冲星双眼比夜里的灯泡还亮,吓得那老头后撤一步。

不过,总算是买到了。这些钱还要感谢戏园的好心,她偶尔帮戏园里的先生润润笔,也能得到些许费用。

抱着怀里包得严实宝贝的不得了的书,宋冲星冒出来一个疑问:“零一,你们那里,是不是也没有这些书了?”

零一没有回答。

宋冲星又叫了声:“零一?”

零一:【……是。】

宋冲星走出这个书肆,看向外面的市井。初步繁荣的工商业,和后世很近了,和她从前所在的时间段很近了,三四百年的距离。

忽然有一群人闯入市集,商铺间混乱了一阵,慢慢又恢复了正常。

宋冲星想,早该知道了,系统绑定她后面又顺势而为穿梭时空,大约不是巧合。

滴滴答答淅淅沥沥的雨滴毫无预告地下了起来,行人纷纷找路边棚子避雨或疾跑回家,市集的骚乱声掩在风声雨声里。

宋冲星一手夹住书,一手淡定地抽出雨伞,撑了起来,走进了雨中。

回到戏园,宋冲星踩着水,有些高兴地和花旦分享她买到的水浒和三国。

花旦先是道:“很贵吧?”近来花旦莫名地变得拮据,可她是台柱啊。

接着又道:“多看点,也记得念给我们听,听着说书先生断续地讲,不过瘾。”

宋冲星想起花旦其实并不识字,背词也是靠着师父的口授身教,硬生生记下来的。有些沉默。

她给花旦说过识字的事情,但花旦总拒绝,她只好赖皮着不停旁敲侧击给她讲。婉转就婉转些吧,有时候厚脸皮才能成事。

宋冲星觉得,她里社恐越来越远了呢。

眼下她又赖皮地留在花旦身边,周围也聚集了很多听故事的人,她翻开水浒。

宋冲星间隙里看见了花旦在藏什么,也没在意,只是终于讲完水浒和三国的某天,花旦和戏园里其他人,忽然问:“你说,我们会像这两本书的人一样,在几百年后,不,几十年后吧,还有人愿意和想听我们的故事吗?”

另一道声音插进来,自我调侃一般:“想上天呢,能有人记着念着挂着,我唱半辈子戏,也算圆满。”

那是一位老旦,从前也是花旦退下来。

众人笑着,相互调侃,轻轻揭过了这个话题。

如今的花旦没说话。

宋冲星看到,她紧紧绷着下颌,手指攥着什么像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精气神全系于那柔软又粗粝的指尖。

她手中,那是一封信。

家书?宋冲星没细想,只抬手轻拍。

花旦红着眼回了一笑。

宋冲星笑着说:“你其实不知道,现在正有上亿人看着你呢,他们都很喜欢你。”

你正被万众瞩目着。

花旦终于出了声,声线不知是笑抖了还是伤得不行:“亿?岂不是万万人?你这调皮鬼可真会说笑。”

宋冲星打开伞,雨滴沿着伞缘落下。

花旦还在对她笑,一伙鹰犬闯入,顷刻间捕了许多人。

依稀间,宋冲星听到有人说捉拿余党之类的话。

花旦笑得很开心。

花旦倒在了雨里。

那是花旦笑得最灿烂的一次。

那信掉了出来,行列字间被雨滴晕开,是粗糙却幼稚的笔触,她才初学字。

“感天动地窦娥冤,我不要这冤,我不要在戏中死生,母亲,父亲,你们的冤,我来报了。”

……

宋冲星再次睁眼,她面无表情地抬手抹掉了眼泪。

这次,她又噶了。

但也是意料之中,那紧张到每一根弦都绷着的氛围,她怎么会看不到呢。

迟早有一死。

那么,继续吧。

她触碰了下一朵云。

……

一睁眼,又是一个老头。

宋冲星:“……!”猛然放大的脸,宋冲星后撤一下,头撞到了墙。

“嘶——”好痛,宋冲星抬手捂住脑袋。

她都快老头PTSD了。

卖她水浒的三国的那个老头,后来还搭上了戏园,不知合伙做什么生意。

眼前这个老头,蓄着胡子,带着瓜皮帽,隐约可见锃亮的额头是多么光滑没有头发,脑袋后面他扎着的小辫子……

老头挥挥手:“醒了?姑娘你倒谁家门口不好,倒我家门口?唉!本就寄人篱下,如今可是雪上加霜了!”

老头一连串哀叹,宋冲星才涌起来的问曹雪芹还在不在话被压了下去,被喷到闭嘴。

老头抱怨完,继续自说自话:“罢,女子本就不易,你好好修养,早日找回家,我要去讲习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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