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什么了吗？”

“……”208倚在江河身后的门上，表情微妙，“真想知道？”

他关上门，转过身来。

“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再告诉你，他说了什么？”

银色的尾针转眼间到了眼前，江河瞳孔微缩，身体后仰，一缕黑色发丝飘落在地。

“208，你干什么？我是101。”

“我羿哥才没有你话那么多！”208不由分说，长尾如厉鞭挥去。

江河连忙跳开，“行动冻结。”

他身后的梁峰听见这句话，忽然睁开眼。

208奇怪地滞了滞，“你说什么？”

“行动冻结。”

[正在冻结NPC编号AC208一切活动……]

208动作一停，银色的机械尾悬停在空中不动了。

梁峰看着江河小心翼翼地绕开那锋利的尾刺，眼神一亮，迸发出希望的光芒，“你是XXX？！”

“解除敏感词屏蔽。”江河拍了拍梁峰的肩。

“你是真人NPC？！……唉，我能说话了！”梁峰忍不住感到神奇，他看了眼变成木头人一动不动的208，“不是吧，你不是怪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权限？”

“我是GM，我们检测到这个世界出现了bug,我是来帮助你退出游戏的。”江河打量着这个昏暗的房间，用嫌弃的表情绕开梁峰身边的野猪。然后走到了悬挂着农具的墙面上。

“太好了！我跟你说，这个垃圾游戏简直是太坑人了！老子都玩了这个关卡快四天了还没玩出——你快把我松开，这绳子扎死人了，绑得老子胳膊肘都快崴了。”

江河从墙上取下一把锄头，“你说这游戏垃圾？”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梁峰看了一眼江河手上的“凶器”，语气弱了下来，“就算垃圾也是骂游戏开发的，跟你们客服没什么关系嘛……”

江河掂了掂锄头，感觉有点重，又换了一把小一点的榔头，“听说你和我同事反映，你在游戏里遇到一个有bug的NPC，拥有你死亡时的记忆？”

“对对对！就是他！”梁峰连忙点头，“这个普通NPC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就是个炮灰的命偏偏跟你……我是说和101黏得死紧，老子每次做任务都是做一带俩，回回都是我扑街！”

“你是说他在你的界面里显示的是普通NPC？”

“是啊！而且他这一次还把我绑到这里，逼问我关于游戏的事……”

“你说了？”

“说了等于没说啊。”梁峰欲哭无泪，“游戏屏蔽得厉害，你快给我干掉他！”

江河理解地点了点头，他挥了挥手中的锄头，又摇头，手感不好，他看向墙面上，有一把略带锈迹的匕首。

“就这个吧。”江河取下匕首对着光看了看。

“用这个干嘛，用刚刚那个大锄头啊，我最喜欢看爆头了！”梁峰的表情中多了些猖狂的邪笑。

“我不喜欢弄脏自己。”江河循着他的视线看向208。

迟钝的刀锋推进肉中，噗哧一声响，瞬间见红。

“你……”

梁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胸口的刀柄，“你杀了我？……为什么？”

“在游戏中自|杀的话会倒扣金币的，还是我来帮你吧。”江河抹了抹手，“顺带一提，轮回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玩的游戏，谢谢。”

梁峰没话说，已经咽气了。

[叮，玩家死亡，4048关卡闯关失败，正在关闭关卡，析构NPC。]

江河走到208面前，打开了他的开发者界面。

一个半透明的窗口在空气中出现，一行行墨绿色的命令行闪过，编号208的NPC的源代码出现在屏幕上。

他仔细查看着这些代码，认真而专注，没有注意到某个人的视线焦点已经移到了他的脸上。

“所以呢，我出什么问题了吗？”

江河动作一顿，缓缓侧头。

208正看着他，脸色看上去很是冷静，知道了一切真相的那种冷静。

“你被病毒污染了。”江河对着他道，“很抱歉。”

“……”208看向他，“我能看看吗？”

江河愣了愣。

“你是在看游戏界面吧？……我之前也是做游戏的，只是后面才被人带走去做生化实验。”208解释道。

江河沉默了片刻，将界面解除了隐性状态。

半透明的窗口出现了208眼前，绿莹莹的字母倒映在他的脸上。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期间还拉了拉滚动条。

“抓紧时间，这个世界很快就要被完全析构了，在你被回收之前，我必须要把你修复。”

208抬起头，退开一步从界面前让开，“谢谢你。”

“这是我的工作。”江河将屏幕重新挪到自己面前，开始修改参数。

“101还会回来吗？”208忽然问。

“会，我一离开他就会回来。”江河点头，“不过也没什么用，因为我一离开，这个世界就结束了，在外界看来可能才过了零点几毫秒，在你看来也就才过了几分钟。”

“没关系。”208解释道，“还在就好。”

江河顿了顿，才理解他的意思是害怕101的数据被他给覆盖了。

他突然就有些好奇这些游戏里的NPC都是怎么想的。

“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包括你是假的，你不感到难过吗？”

208笑了，“对我来说，这就是真实。”

江河听着他的这句话，不知怎么又想起了秦楚。

“bug修复之后，你会失去所有的记忆，重新进入一个新的世界。”江河为他描绘了以后的场景，“普通NPC是每个关卡数量最多的NPC，和主线关系不大，基本上都是充当路人和炮灰的角色，你有可能会平凡地度过一生，也有可能会因为飞来横祸而惨死——就像这一次，本来你应该在第一次改造中就立刻死亡，但是因为你的标签被病毒篡改成了玩家，所以才会无限次地重置时间，甚至拥有梁峰死亡的记忆。”

“炮灰啊……”208喃喃着，“没关系，只要有名字就好了。”

“一个世界中的普通NPC没有几千万也有几百万，多数都是没有名字的。”

208这次沉默了很久，“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让我一无所知的活着不好吗？”

“我不忍心瞒着你。”

208：“……”

“不过你也不用气馁，NPC是有经验值的，”江河把界面上的数字给他看，“不同的世界的经历会对NPC的参数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导致他们的性格和行为发生变化，这种积累被作为经验值体现出来，经验值足够的普通NPC会在后面的世界里升级为高级甚至红名，在关卡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重要，而红名NPC则可以反杀玩家……”

“杀了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不是吗？”208打断他，“规定到底还是在为玩家服务的——我不想见到你了，bug修复了没，你走吧，我想和我哥说话。”

[错误！关卡关闭失败，检测到游戏中仍然存在未退出玩家。]

“等等。”江河忽然停下手。

“什么？”

“你现在的标签是玩家，只有我才可以杀了你，彻底结束这个关卡。”

“不结束不行吗？”

江河摇头。

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你想让我动手，还是你哥动手？”江河问他。

208看着他，自嘲般哼笑一声，“跟我来。”

他带着他走到卧室，打开最底层的抽屉，掏出一把手｜枪。

“这个是从梁峰身上搜来的。”他道，“只有它可以伤到我。”

江河看了看，点了点头。

“你等下。”208蹲下身，揉了揉趴在地上的花豹的头，对着它道，“大黄，我要走了，下次有缘再见吧。”

花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朝着江河凶狠地呲了呲牙。

208把它的头扳回来，“你以后到了别的世界里也要好好做豹，不要靠近人类，知道吗？”

花豹低低呜咽着看着他，圆眼珠湿漉漉的，满是不舍。

“来，给爹亲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