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踹掉夫君(36)
山上的两人,眼见枣红马全力狂奔,却猛地一斜,差点绊倒在地。
达蒙原本挽满了一轮长弓,正准备射箭,这下几乎被自己的马儿甩出马背,箭矢脱力飞出,歪斜着插进雪壳。
身前的黄羊鸣叫一声,瞅着空当,扭身跑远了。
金袍的储君急忙拉紧缰绳,磕磕绊绊地停下,口中厉声喝道:“贺子衿!你干什么!”
男人隔着一段距离,转过身来。
贺子衿立在马背上,冬风扯动着深红色皮袍,呼呼飞舞。
手中的桐木长弓,紧绷的弓弦轻振,射出的箭矢落在枣红马的腿前,正是阻挡达蒙猎杀黄羊、取得功名的元凶。
猎猎风动,贺子衿颀长的身形逆着日光,按捺着怒气,声色喑哑:“你忘了规矩么?达蒙!那只黄羊怀孕了!”
数秒以前,黑马和枣红马,分别拦在黄羊群的两端。
眼见自己已经傍近羊群,达蒙策马奔出。黄羊向两旁避开,男人却早已盯紧了目标。达蒙拉开长弓,锋芒直指雪原之上,一只拖着因怀孕而臃肿的躯体,奔跑速度明显比同类慢了一大截的母羊。
眼见猎物唾手可得,长空之上,蓦地发出一箭,凶险地插在枣红马的腿前。
前端没入雪地,出露在外的一截箭羽还在颤动,带着危险的警告意味。
枣红马嘶鸣着抬起前蹄,马背骤然抬起,差点将达蒙甩落在地。
拉弓的手猛然一抖,志得意满的一箭,绵软无力地飞到身旁。
金袍的储君怒不可遏,抬起头来,正正对上贺子衿一双暗沉的桃花眸。
“宿州猎户规矩,黄羊围,一不赶尽杀绝,二不杀羊羔,三不杀怀孕的母羊,”贺子衿缓缓垂下手中的桐木长弓,薄唇翕阖,隐约可寻怒意,“留着生灵的后路,待到来年开春,黄羊才会再来,牧民才有活计。”
一字一句,犹如在背诵着什么。
记忆中的年轻女子,侧脸融入夕照,将他抱在怀里,靠在他耳边,轻柔地念着:“宿州猎户规矩……”
在他和额吉身后,掠过初秋的凉风。高至男孩颌下的牧草,一圈圈地漾开深绿的波浪,美不胜收。
达蒙不屑地咧开唇角,森冷地笑道:“还敢狡辩!分明是你眼红我快要捕到黄羊,就拿出所谓的规矩,妄想压我!”
马背上的金袍男人转过头,两人争执的短短数十秒内,黄羊早已奔逃向前,拥挤着跑向出山的狭窄缺口。
眼见此景,心高气傲的大太子,也不得不将突发事件搁到一旁,牵着缰绳,急急追向山关。
贺子衿目送着枣红马在视线中逐渐缩小,无所谓地牵着缰绳,缓慢踱步。
方才那只怀孕的母羊,早已不见踪影。
其实他不该如此冲动。既然早已清楚,这场所谓的冬狩,大概就是给达蒙一展身手的场合,他又何必急着赶上前来。
但在那个瞬间,他桃花眸中,倒映出面色哀怖的母羊面孔,一时没能忍住。
分明他从小到大,学得最深、最透彻的,本就应该是那个“忍”字——
长靴底下,忽然蹭过一个柔软的东西。
贺子衿低下头,只见一道黄褐色的巨大身影,贴着地面,迅疾驰过。
草原犬身形健硕,一眼看过去,竟像是一头幼小的牛犊。
他略微一怔,立刻扬鞭道:“驾!”
莫日根放下圈在口中、借此发出呼哨声的两根手指,策马退至大君身后,忽觉身上一寒。
居高临下地,萨仁毫无波动的目光,扫过放出猎犬的天狼骑将领,随即缓缓收回,令他紧绷了一瞬。
阿尔斯楞毫不在意,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拊掌洪声而笑:“精彩!精彩!”
大君的近卫,努图格沁·费什坦站在一旁,拉着缰绳,一时无言。
无人知晓,雄狮大君这两句赞赏的喝彩,到底是为何而发出。
莫日根默默地垂下头。方才大君挥了下手,要他放出猎犬。
眼见着刚松懈下来的七太子,立即赶上前去。
宿州的黄羊围,自古以来,便是赛弓、赛马、赛狗的娱乐。一早被召集的汉子们都带着自家喂养的狗,达蒙埋伏在山口时,自然也带了两只巨犬。只是局面突变,无人轻举妄动,自然也不敢放出,早已躁动不安、不断地在原地转着圈的猎犬。
大君这一下令,他手中的这条猎犬是放出去了,况且离贺子衿最近,明摆着就是要帮贺子衿扑倒黄羊的样子。
也难怪萨仁突然扫了他们一眼,神色高深莫测。
莫日根焦灼地揪着粗糙的缰绳,紧盯着山谷中,不知事情会走向哪一步。
一前一后,两匹马儿迅速拉近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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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羊为国家保护野生动物,剧情需要,现实中请勿私自捕杀~
黄羊围、男女主民族服装、宿州人姓名,参考蒙古及内蒙地区民俗。
第28章 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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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贺子衿立在原地,只是目送达蒙骑远了,秦鉴澜心中焦急,差点大喊出来。
她坐得高,对山谷中的情势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贺子衿半道而来,一箭射碎了达蒙的猎手梦,还停在原地,两人争吵了数十秒。
下一刻,深红狩衣的男人,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垂下桐木长弓,摆烂地调转马头,眼看着准备放弃冬狩。
就在此时,突然蹿过去一条猎犬,吠叫着逼近黄羊。
贺子衿立即来了精神,策马跟上。
黑色的剪影,离奔跑中的羊群,越来越近。
一连串动作下来,几次峰回路转,让秦鉴澜的心吊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几乎要从毛皮座椅上弹跳起来,大声叫好。
身旁轻微的啜饮声,犹如往她头上扣了一盆冷水,立即令她回到现实。
差点忘了,自己旁边还有一个难缠的女人!
秦鉴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松开膝头紧握的双拳,只听中年女子柔声问:“秦姑娘,你和我们□□/,成婚以前认识么?”
接触到她“想和我拉近距离倒也不必这样扯家常”的讶异眼神,萨仁不动声色地抿了口清茶,皮笑肉不笑:“□□这孩子,打小就和大君有些生分。他还小的时候,大君好不容易把他从镇北关附近,接回都城,放在我帐子里。谁料才过了大半年,你父亲就攻进了都城,带他去了剡朝的皇城。”
“所以,”女人眸中浮动着不明的神色,看真切些,像是耸着翅膀的海东青,立在枝头,搜寻着猎物,“你的父亲,又怎么会同意,将你许配给质子,成为宿州人呢?”
秦鉴澜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她一个穿书人,原作更是对这段一掠而过,笔墨都着重于描写真千金心中跟青梅竹马的那些情缘了,面对这种问题,又能如何回答?
脑海中却忽然闪过一个渺远的声音,带着醉意,一字一顿:“不,是,我。”
清清楚楚,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傲气。
见她这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的模样,努图格沁·萨仁在心中嗤笑了一声,纤细的手指拈起细瓷茶壶的柄,为秦鉴澜斟上一杯深橙红色的茶汤。
这位皇额吉,刚刚微拧的涵烟眉,这才稍稍松懈下来。
怎料年轻女子很会避开重点,转而专程戳她痛处。只见秦鉴澜望着山谷,忽然拊掌,惊喜地喊道:“抓到了!抓到了!”
没半点宿州贵族的样子。
萨仁心生不满,目光还是不由得顺着秦鉴澜的视线,转向山谷。
中年女子看了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自觉地露出心底的傲慢,拉长了声音:“纵然秦姑娘你生长在剡都,没见过黄羊围,也不必如此激动的。他刚刚打在达蒙的马前,准头如此之好;这一箭,不是还没射中黄羊么——”
说着说着,萨仁的声音蓦地顿在半空,不可置信地,啪地一声放下茶盏。
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格外有失体统,却还是惊愕地望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