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踹掉夫君(47)

作者:议川 阅读记录

床边的中年女子,掌心覆上秦鉴澜的额头,下一刻惊道:“你发烧了,我去给你煎些药来。”

就起身出去了。

背影匆忙,带着点罕见的狼狈。

简直像是在逃避她咄咄逼人的问题。

秦鉴澜闭上眼,额头只是微烫,头晕也只是一阵子的感觉。

她想胡夫人之于贺子衿的评价,倒也算客观,只是说出了在胡夫人的立场上,对贺子衿的所见所闻。大概多年来住在镇北关的胡夫人,早前也就和幼时的贺子衿接触过一段时日,后来再见到的贺子衿,已经滚过剡都的一连串刀山火海,那种心态,和人自身最无瑕的童年,又如何能相提并论呢?

何况胡夫人本不是爱抨击人的性格,自己看到的贺子衿是个良善人,自然也不想多提及这件事。

药液墨绿浓稠,盛了满满一瓷碗,隔着老远就散发出一股苦味。秦鉴澜捏住鼻子,强忍着胃部翻涌之意,仰头喝下了。

胡夫人满意地收好碗,帮着她将被褥拉过肩头。

意识本就昏沉,眼前刚黑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划过一道白光。

刀锋的冷白色,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荒芜的庭院,她抱着头,蹲在枯井旁。

身边倒了六七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横七竖八的,堆叠在一起。

一片沉寂中,利器破风之声,卷起庭院泥土的腥味。

只有一条轨迹,笔直地刺向秦鉴澜。

耳朵敏锐地捕捉到破裂的风声,秦鉴澜怔怔地抬起眼帘。

都说人将死之时,是会回想起自己这一生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匕首的那道白光,冷硬而无情地推向自己,一寸寸地逼近,脑海中却只是回响着这句话,丝毫没有出现任何一帧场景,有关自己二十年来,短暂而无趣的人生。

或许是死前只有几秒的反应时间,流逝得太快了。

可是风声猎猎,师爷端在胸前的匕首,发出龙吟般的嘶鸣,分明悠长而优雅,穿过漫长的、重叠的时空。

仿佛过了整整一百万年。

却没迎来想象中的疼痛——莫非对方的刀太快,快到她来不及痛苦?

就这样毫无痛苦地退出,像是对她高高在上的怜悯。

身体蓦然一轻。

双腿离地,狠戾的力道,不由分说,圈住了她柔软的腰肢。

一道玄色的衣角,从天而降,将她紧紧箍进温暖的怀中,遮挡了在她瞳孔之中,急剧放大的匕首冷光。

她怔怔地抬起头。

率先闯入眼帘的,是死锁的齿关,从男人身体深处,压抑的一声低吼。

泥地上卷过残影,原本快到模糊的桃花眸,在她眼底重又清晰起来。

暴起的眼眶,染上一圈淡淡的猩红。

黏腻的鲜血,瞬间浸湿她腹部的衣衫。

她脑海唰地空白,心中一揪,失声大喊:

“贺子衿!……”

足尖传来扎心的刺痛感。

踹了一脚床架,秦鉴澜从噩梦中惊醒,双手用力扯着厚重的被子,喉咙深处爆发出模糊的呐喊。

胸口猛烈地上下起伏了一阵,气流卷过贝齿,从口腔一路向下,接连压迫着负荷超载的肺部。

温热的汗津,接二连三地涌出单薄的脊背,顷刻打湿了衣衫。

回过神来,天光早已大亮。

胡夫人抓的那副中药很见效,加上整个人蒙在厚厚的被子里睡了一夜,刚刚又出了一身大汗,她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他们都彻底分道扬镳了,她才回想起那个场景。

先前她数次想要回忆,记起贺子衿受伤的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无一例外以头痛告终。后来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贺子衿不提,她也就不再回想了,只是对贺子衿更好了些。

大概是,大脑觉得在清醒的情况下,回想起这些东西,会让她感到过于紧张,于是只能埋进潜意识中,让她在梦里再度身临其境。

秦鉴澜掀开被褥,扶着床架,在床沿坐了一会。

胡夫人不能整夜守在床边,却体贴地为秦鉴澜准备了新衣衫。

她换上有些宽松的袍子,静静地回想了一阵,才起身打算走出卧房。

手搭在了门把手上,她却略微愣住,停住了脚步。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纱,映亮了不算宽大的卧房,被褥上绣的花朵熟悉,床头的那把木椅,看着也很熟悉。

熟悉得令人心痛。

她的思绪不知觉地慢了半拍,钝钝地想了一下,才记起这是他们一起借宿医馆时,贺子衿的卧房。

想想也是,她自己原先住的房间在住所的楼上,昨夜她晕得突然,胡大夫和夫人肯定手忙脚乱,能及时将她转移到床上就是了,哪顾得上这是谁住过的房间。

唇角勾起一个苦笑,有些事情,叫她如何不怀念。

只是再怀念,也得扔下了。

只是心里有个小鉴澜,背过身去,口中低低地说:“能不能别扔下,轻轻地放在身后,就好了。”

语气与贺子衿如出一辙,像是他平日里,和被自己惹毛的秦鉴澜说话时,会脱口而出的恳求。

与李玄晏的温和有别,他恳求的神色是带着点委屈的,眼角耷拉下来,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也是……伪装的么。

她硬下心来,手上一拧拉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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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不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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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门,就不合时宜地,撞进一场家庭讨论。

“我们不能把人家扔在这里……”

“原本谈好的日子,再不走,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胡夫人犹豫不决的声音,和胡大夫低沉严肃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生生拦下了秦鉴澜走过转角的脚步。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场讨论关系到自己。

于是下意识地停在原地,贴在墙后,全神贯注地听着饭桌边,那对夫妇的谈话。

那头的胡夫人,听见夫君一反平日的轻松,辞色凝重,不由得陷入了沉默,显然是在思索。

见自家夫人有所动摇,一旁的胡大夫,痛苦地长叹道:“云意!世态如此。这种紧要关头,再瞻前顾后,反而对谁都无益。”

胡夫人默然一阵,再开口时,细弱的声音摆动,几乎是挤出唇齿:“就没有什么两全之法,比如说,带秦姑娘一起走……”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刹那的幼稚。

“……没用的,”胡大夫摇了摇头,声线染上颓然之色,“云意,你忘了,我们一家人此行,去的可是皇城。将秦姑娘带在身边照顾,把她载回皇城,不正中了朝廷那些人,想抓住她威胁贺子衿的下怀么?秦姑娘现在还是悬赏犯,将她带去皇城,不就是害了她。”

胡夫人应答,带着些哭腔:“这些天惊醒无数次,梦里都是当年北疆上,浩浩荡荡的流民。我们年轻时,以为秦柱国平叛,天下大定,方才敢于相互许诺,留居在镇北关,正是为了离皇城远远的。不过十年,天下怎么又乱了呢?”

桌上一阵响动。墙角遮挡了秦鉴澜的视线,她看不见前方发生了什么事,但轻而易举地想到,大概是胡大夫伸出手,握住了云意夫人的双手。

但听他声色和缓下来,却带着穿过经年的坚毅:“你放心……我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怯懦的毛头小子,相同的事情,绝无再次发生的可能。”

虽然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秦鉴澜却听出他说这话时咬着牙,一点不像事业有成、家庭和睦的中年人。

“我看见她,”云意夫人低低地答道,“像是看见当年的自己,当年的我们。”

“不必……”墙后传出一个虚弱的女声,略带着几分笑意,“不必因为我,放弃你们离开的机会。”

一袭蓝袍轻摆,女子小步拐出墙角,吓得拥抱在一起的夫妇二人一惊,连忙分开,各自正襟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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