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踹掉夫君(93)

作者:议川 阅读记录

萨仁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将手中书信递给达蒙。

达蒙抖一抖信纸,故意高声念道:“鉴澜亲启——”

阿尔斯楞一挥手,冷冷地打断了他:“你单凭他写给名义上娘子的书信,便武断是贺子衿投敌?”

萨仁冰冷地答道:“大君此言,是不相信贺子衿会叛国了?这仅是写给秦经武女儿的书信开头,接下来,便是贺子衿述说战局的部分。他一字一句,说尽了达蒙所献谋策中的内容,教那秦鉴澜该往何处去,大君还要再听么?再者,大君清不清楚,那个秦鉴澜,现下人在何处?”

殿内一片寂静,莫日根怔在原地。他自离开皇城,就再也没见过那个貌美却似乎总带有一丝怒气的姑娘了。

他还暗自起过疑心,大将秦经武的女儿,剡地闺阁的千金,怎么养得跟宿州姑娘一样?这当真是大家闺秀么?

阿尔斯楞放下手掌,缓缓道:“说。”

萨仁又轻笑了一声,正要说话,门外却传来侍卫的拉扯骚动。

当当几下,有人拔剑,轻而易举地击晕了全副武装的侍卫。玄衣顺着白玉砖道,大步踏进殿来。

年轻人抬起头,视线越过整座恢宏的宿州大殿,与玉阶龙椅之上的老人相汇,目光幽如深海。

“我已经送她回家了。”贺子衿淡淡地说。

仿佛他不是离开了十二天,只是离开了十二个时辰;也不是跑了一千里,只是跑了一千步。终于如往常那般回到了并非阔别十三载的家中,平静地向父亲讲起,自己像所有有责任心的宿州汉子那样,将喜欢的姑娘送回了皇城另一端的家中。

袍角草屑飞舞,携着一襟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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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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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春分,雨水也就渐渐多了,院落里应季的野菜也多,马兰头、金花菜,长在砖缝中,顽强地探出头,一片绿幽幽。

胡明业拉开了医馆的门,见屋外往来的都是街坊邻里,知道今天又是平静的一天,却有些惆怅。

十三年前,为了抵抗袁太师的极力阻挠,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胡正群拉着袁家千金,一声不吭地离开了都城。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敢靠近南方半分,更不敢给兄长来信。直到孩子出生,事情才逐渐有些转机。

前段时间,胡明业听贺子衿说北疆即将大乱,急着让胡正群南下避难,这一家人才算好好团聚了几日。胡明业也欣喜于侄儿的伶俐,可没过几天,云意夫人与袁太师解开心结,袁太师盼望含饴弄孙,这三个人又住进了太师府。

好处是,朝中官员的鹰犬走卒,再也没有到与从诲居一街之隔的回春医馆来闹过事,胡大夫也得以重新开张,连午饭也没来得及吃。

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咳嗽的街坊,胡大夫低头在百子柜中翻找药草,忽然闻见一阵诱人的油香,吞了吞口水,抬起头大声说:“这位爷,身体抱恙还在吃烧鸡?”

一袭白衣飘然入内,拎着油纸包停在柜前,见四下无人,便问:“鉴澜,你还饿不饿?”

他身后的人探出头来,耳畔深碧微芒晃荡,摇了两下,表情失魂落魄的,正是秦鉴澜。

“夫人,”胡大夫见到好学的贺夫人,眼睛亮了一下,随即闪烁着,“……秦姑娘。这位我也见过的,四娘家的……玄大哥?”

“玄晏。”白衣公子把烧鸡放在台上,随口介绍道,“受了点小伤,不打紧,还是想着来看看。”

他越过百子柜,走到胡大夫面前,卷起宽袖,露出上臂一片紫青的肌肉,看得胡大夫暗暗皱眉。

回春医馆所在的前后几条长街,住的都是天子居所附近的体面人,这么多年来,上一个让他看见这种打斗伤痕的,还是……

贺子衿。

约莫从七八年前开始,那个年轻人就时常坐在厅中,默默撩起玄衣的长袖,露出胳膊上的淤青。淤青位置常变,东一块西一块,不变的只有脸上的表情。胡大夫以前在这孩童尚不结实的手臂上涂抹药水,看他疼得挤眉弄眼,却始终坚持着紧咬牙关,不肯从齿间漏出半点抽气声,桃花眸中溢满他看来十分无谓的倔强。

胡明业原先只以为是幼儿顽皮,有意用力将药水抹上去,叫他吃几分苦头,以后好好爱惜自己;见到他这副模样,心中就有些过意不去,反而粗声劝慰道:“疼了你就哭呗,这里没人要看你。”

小贺子衿愣了几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抬手狠狠抹着眼泪,哭得两条胳膊上的药水湿成了一条条脏污的痕迹,挂得满身衣裳都是。胡大夫自幼跟在师父身边,从没哄过孩子,就那样手忙脚乱地看着他哭,直到最后剩下渐渐微弱的抽噎。

那天胡大夫让弟弟拣药,自己罕见地踏出了院门,立在树下,看究竟是谁来接贺子衿回府。

贺子衿抹好了药水,似乎正在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而害臊,连一句谢也没说,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医馆。还没转过街角,那边就走出一个矮矮的老头,一手抽着长长的旱烟,一手拍在贺子衿的背上,俯身跟他说了句什么,带他离开了。

胡大夫看出这个踩在地里一脚深一脚浅的跛足老头,正是朝廷派在从诲居中养马的下人,立即反应过来这孩子是谁。

此后贺子衿常来回春医馆,不是看自己的伤,就是牵着府内的马儿来看伤,渐渐和胡大夫混得熟了,有时也会和他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情。那时他的弟弟已经下落不明,袁太师家中的千金也在一夜间失去了踪影,胡大夫满面愁容地坐在藤椅上,听得悲切,最后也只是幽幽长叹一声,大手抚在贺子衿的发顶,从柜上摸出一块糖递给他。

一切只在不言中。

胡明业皱着眉给白衣公子上药,随口问道:“打架了?”

李玄晏摇摇头:“不碍事。胡大夫,这只才买来的烧鸡你拿去吃吧,我们刚吃饱。”

胡明业忙于医治,秦鉴澜心不在焉,李玄晏向来沉默寡言,空荡荡的厅内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胡明业率先开口:“秦姑娘,你什么时候……赶紧离开都城?”

他见秦鉴澜前两日装扮成渔家姑娘,一身尘土地千里迢迢回到剡都,自然推断她是来想方设法救出自己父兄的了。后来弟弟和云意夫人拉着她谈心,他自然明白正是自己对贺子衿说可以去镇北关寻跌打医馆暂避风头,他们才就此相识。而胡明业不好听袁太师的家事,自觉地出门站了一会,次日一大早,就见他们三人并行而出。再后来,弟弟回到医馆接走了孩子,只对他说此事复杂,日后有机会再说也不迟。

胡明业便隐隐约约地察觉到,整件事的走向已经绝非他能所掌握的了。事到如今,也只有暗自祈求上天能放过那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宿州孩子,以及那个孩子身边亲近的人一次。

其实他此前并未见过秦鉴澜,原是她出嫁后谨从教嘱,成日关在从诲居中。但胡明业看贺子衿成婚后依然天天往医馆跑,秦鉴澜又是宿州敌将秦经武的千金,本来不觉得他们二人能有什么共鸣。但秦鉴澜带贺子衿来医治手臂一事,又令他捕捉到了空中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胡明业虽然一眼看出贺子衿自称摔落马下却并无大碍,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出于心照不宣的信任,依然帮他包扎好了。

事实证明,他此事做得极其正确。几日后的深夜,玄衣人敲开了医馆的门,用力拥抱了他一下。

胡明业就知道,时候到了,他要逃。

即使这是杀头的风险,他却依然无法放任这个满眼倔强的毛头孩子卷身阴谋漩涡。同时也有几分私心:他念及贺子衿从小成长在剡都,势必无法融入宿州,以贺子衿的聪明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胡明业信心满满地认为,贺子衿此后一定会选择宿州以外的地方生活;如若贺子衿不会回到宿州,不加入天狼骑来攻打剡地,那么他胡明业……是否也不算放虎归山、通敌叛国?于是胡明业喊来与他和弟弟一家相熟、正在城中歇脚的马帮,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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