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只有两人。

乔文逸端详着棋局，若有所思道：“师兄，你觉得云芝这个人怎么样？”

突然提上一嘴，莫非禹虽不解，但想来是他想找些话题聊，便回道：“虽比不上未渊的修炼能力，但也是众弟子中比较出类。”

乔文逸：“敢问师兄，那断痕的修为，如何？”

莫非禹：“断痕本是剑灵，而剑灵本就是吸收天地灵气，修为自然高。”

乔文逸：“那师兄认为，断痕和云芝之间，谁的修为更高？”

莫非禹：“自然是断痕更胜一筹。”

乔文逸：“嗯……确实，那师兄有没有想过，光凭云芝的能力，真的可以唤出，比他能力高的修行者吗？”

莫非禹拿着黑棋的手顿了顿。

乔文逸：“师兄，你确定这几日的相处，完全没有发现有什么反常吗？”

莫非禹摇着头，“没有。”

乔文逸：“不如师兄，仔细想想。”

他话中有话，莫非禹听得出来。

断痕这几日，确实有些反常。

有时想上前主动拉他的手腕，都被闪躲，说是又想到被烧毁的旧画像感到生气。

总是在夜深人静之际，对着镜子里那张脸自言自语，被发现时就问自己是不是变丑了。

连糕点也不喜欢吃甜的了。

还学会了做莲花羹给自己吃，问他什么时候学的，他只说是照着宋云芝的记忆学的。

莫非禹想不明白。

他的这些反常，不是都有理由？

乔文逸：“师兄，不如我帮你试探试探，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断痕？”

莫非禹：“可是……”

乔文逸抬手，示意他别说话，“师兄，我知道你不想怀疑，但是我们也只是追求个真相，若他不是断痕，那你这些天的付出，不就白白浪费了？况且，断痕若是知道了你对他的真心错付给了别人，他该多难受？”

莫非禹听言，犹豫不决。

乔文逸接着火上浇油，“好吧，若是师兄不想，那我也不便多管。”

莫非禹闭上眼，攥紧了拳头。

随后他又睁开眼，看着棋盘。

白棋子已经占据了绝大部分的位置，黑棋子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被吞噬殆尽的风险。

莫非禹心底微沉，道：“要怎么做？”

乔文逸：“不用怎么做，师兄只需要告诉我，断痕可喜欢读书？”

莫非禹摇着头，“他世前只喜欢看《白蛇传》的民间故事。”

乔文逸单手托着下巴，“嗯，那我就知道了。”

在寻到宋云芝时，他正坐在一颗树上，手里捏着一个苹果吃着。

躲在一边不见影的莫非禹对乔文逸点了点头。

乔文逸迈着步子，走到树下，道：“断兄怎么爬到树上去了？”

宋云芝别过脸看向他，“你找我何事？”

乔文逸：“没什么，就想来找断兄聊聊天。”

宋云芝在粗壮的树枝上坐起身，然后起身一跃，落在乔文逸的面前，道：“阿禹怎么没同你来？”

乔文逸：“他啊，说是有事找兰泽，便离去了。”

宋云芝走到石凳旁坐下，双腿交叠，“原来如此。”

乔文逸在他对面坐下，笑着道：“不知断兄可会作诗？”

宋云芝眉梢轻挑，自己好歹也是文武双全的丞相之子，作诗这种文技，他可不输于旁人，淡淡回道：“略懂皮毛罢。”

乔文逸：“不如就来一首《望江东》，如何？”

宋云芝：“你先起。”

乔文逸望了望远山，缓缓道：“天外青山万里云，无边水，家住处。断兄，可接？”

宋云芝站起身，“接。”走了几步，“小小院深新画度，绿帘红，恰淡如。”

乔文逸轻笑一声，“山青草色如何暮，云水茫，泪流无。”

宋云芝：“江山不觉碧云浮，此身只，冥鸿故。”

乔文逸行了个恭礼，道：“没想到断兄竟有如此好文采。”

宋云芝：“算不得好，让你见笑了。”

乔文逸：“欸，断兄谦虚了。”

宋云芝抬头看了眼天色，道：“这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乔文逸点头，“请。”

待人走后，莫非禹从一处墙口走出来，他望着宋云芝的背影，不知索思。

乔文逸走到他身侧，道：“师兄，不知断兄作的诗，可妙？”

莫非禹：“他从来不会作诗。”

乔文逸：“说不定是断兄偷偷学的？”

莫非禹：“他从来都不喜读诗文，更别说是去偷偷学着作诗。”

乔文逸：“师兄，你认为他会是谁？”

莫非禹的眼眸里看出了不知所措，轻声道：“我也不知了。”

说他是宋云芝，可有断痕一样的脸。

说是断痕，却有宋云芝所会的文采。

他默默转过身，迈着步子离去。

乔文逸独自一人站在树下，看着已经没影的方向，忍不住道：“没想到，师兄的眼睛也会有看不清的时候。”

感叹之际，他又摇摇头，朝百药谷的方向走去。

·

莫非禹回到凌云阁。

走进房间，一股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案桌上准备着糕点，看着很新鲜，许是刚出炉的。

他拿起一块，看着手工纹理。

不用猜，就知这些都是宋云芝亲手做的。

他咬下一口。

和前两日断痕做的莲花羹是一个味道。

“阿禹！你最好是不会后悔！”

一段话让他回过神。

莫非禹放下仅咬了一口的糕点。

他走进内堂，坐在了床边。

“你不想见到我，我也不出来烦你了。”

不知怎的，断痕的话还是一句一句在他脑海里重现。

莫非禹揉了揉鼻梁，觉得有几分头疼。

他闭上眼睛，躺在了床上。

“阿禹，我若真的死了，再也不回来了，你会不会想我？”

莫非禹猛然惊醒，“不！”

他从床上弹跳起来，看向四周。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人。

但刚才那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响起。

他摸了摸胸膛，心脏剧烈地跳动。

莫非禹深呼吸。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种感觉却挥之不去，反倒越发强烈。

他干脆离开了房间，走到了院中。

外面黑压压的，随后听见了淅沥沥的小雨声。

莫非禹站在廊檐下，任凭雨水淋湿全身。

他闭着眼睛，享受着冰凉的触感，希望能把那种奇怪的感觉驱散。

忽然，他睁开了双眸。

因为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宋云芝打了把伞，朝他奔来。

伞撑在他的头顶上方，人停在他身旁，看着他湿透了衣服。

宋云芝担忧地看着他，语气带着责备：“阿禹你怎么了？为何要出来淋雨？”

他伸手，想抚摸他湿漉漉的额角。

结果被莫非禹禹后退一步躲了去。

指尖停在空中，宋云芝的脸色僵住。

“阿禹，你……你为什么躲着我啊？”

莫非禹神色无样，却冷淡道：“断痕？”

宋云芝：“我在啊。”

莫非禹：“你随我进屋，我有话要问你。”

说罢，他率先转身往回走。

宋云芝犹豫片刻，收好伞跟了进去。

屋内灯火通明，桌上摆着茶壶和茶杯。

莫非禹坐在椅子上，盯着对面的男子，目光锐利，似乎想看穿他的灵魂。

宋云芝不由低垂着眉眼，掩盖掉眼底的慌乱，轻声细语地问道：“阿禹，不知你想问我何事？”

莫非禹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茶水顺喉而下，润了润嗓子。

“阿痕，你可否还记得，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是什么吗？”

宋云芝没料到他会如此问话。

莫非禹与断痕之间的事情，他哪里知晓？

宋云芝：“太长时间了，我不记得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