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枕有三年+番外(120)
“最多小惩。”她又补充道,“所以就算我好心办坏事了,他也不会怪我,而且会给我善后,我只要大胆去做就好了。”
楼邵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在前面。
沈烛音默默跟上,裙角轻扬。
整个诏狱里最特别的犯人便是户部尚书,谢征在牢房的待遇很好,可今天却被绑在了十字架上。
“也不知道你要问什么,但你手无缚鸡之力的,万一起了冲突出了事,谢濯臣非得手剐了我。”
楼邵忿忿,“所以我让人给他暂时锁住了,确保他奈何不了你。”
沈烛音撩开帷帽,往谢征的牢房里看了一眼。
轻声道:“谢谢。”
短暂的迟疑后,楼邵又忍不住道:“要想从一个嘴硬的人嘴里听到实话,你不能傻乎乎的直接问。”
“那该怎么办?”
楼邵倾身倚靠牢门,严肃道:“审问无非威逼利诱……”他顿了顿,又甩了甩手,“但你估计都不行,你顶多能……”
他面露思考,很是为难,半晌才憋出一个“诈!”
沈烛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再度诚恳道:“谢谢。”
楼邵傲娇地别过脸,“附近没别人,只有我在这,有事叫我。”
“谢谢。”
“听到了。”
沈烛音莞尔一笑,“你该说不客气,笨蛋!”
不等楼邵回怼,她便已经跑开,留他一人在原地发怔。
谢征听到脚步声,缓缓抬头,看到一身茶白的姑娘轻盈跑来。
他有些恍惚,想起他的发妻。
初见时,她便像这泥泞中盛开的白花,烂漫天真。
沈烛音推开牢门,踩过干枯的稻草,站到了他面前。
取下帷帽时,她没有从谢征的表情中读出惊讶。
他甚至笑了。
“怎么是你,谢濯臣呢?”
“他很忙。”
谢征冷笑,“他不正是忙着算计他爹吗?现在他人呢?”
沈烛音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看什么?”谢征逐渐激动,“谢濯臣呢?”
沈烛音心下了然,他如此反应,定是知道了自己为何落到如此处境。
她诚实道:“也不全是哥哥。”
“你什么意思?”
沈烛音回头扫了一眼,再次确认没有别人。她抬起拿画轴的手来,轻轻一抖,画轴向下展开。
画上美人成双,却满是淫靡。
谢征霎时愣住。
“阿兄说,他的娘亲有一颗泪痣,就像这样。”
沈烛音指向其中一个美人,“偏偏那么巧,她的眼睛还和阿兄长得像。所以,这就是你的结发妻子,阿兄的娘亲,对吗?”
谢征怔怔盯着泛黄的旧画,没有出声。
沈烛音眉头轻蹙,“可为什么,你的结发妻子,会和她的侍女一起,被人亵渎在纸上?”
谢征神色呆滞。
“你说话啊!”
被她一吼,谢征终于有所反应,视线从画转移到她焦急的脸上。
“这东西你从哪里找来的?”谢征反而冷静了下来,“卢府吗?”
“是。”
沈烛音将画卷起,唯恐被多余的人看见。
“既是卢府找到的,那你应该去问你爹。”
沈烛音模样天真,人畜无害,一点不像会撒谎的样子。
她缓慢道:“问过了,他说……”
她顿了顿,似是难以启齿。
“当年你还是他的下属,只是一个小官。他到你家做客,见到了你的妻子和我娘同行,随口说了一句佳人成双。”
沈烛音深吸一口气,似在平复心情,“当晚,你便把这副画送到他府上,意图……”
“献妻求荣。”
谢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他还说,他拒绝了,但有一日他在你府上喝醉,你还是把她们送到了他床上,因此有了我。”
沈烛音艰难开口,“这是真的吗?”
谢征忽然放声大笑,“他是这么跟你说的?你还信了?”
“若不是他所说,那这副画又是怎么来的?”
谢征盯着她,“你刚刚说不止谢濯臣,还有你爹是吗?”
沈烛音不回答,落在谢征眼里便已经是答案。
“这老东西……”谢征神色轻蔑,“断子绝孙是活该啊!”
他扫过沈烛音的脸,“你是偷偷来的吧。”
“是。”
谢征用力挣脱了一下锁链,但徒劳无功,“原来突然来这一出,是因为你。”
“不止你被锁是因为我。”沈烛音逐渐冷漠,“如果爹爹说的是真的,你的死也会是因为我。”
谢征语含嘲讽,“就凭你?”
他语调高扬,“我乃天子近臣,除了圣上,没人能要我的命!”
“所以你真的把我娘她们当礼物一样送给了别人!”
“是他逼我的!”
沈烛音睁大了眼睛,盛满呆滞。
谢征笑声放肆又悲戚,“你以为那个老东西是什么清高的好人吗?如果不是他后代都死绝了,你以为他会在乎你这个野种吗?”
“砰!”
沈烛音踉跄后退,手心脱力,画轴掉在了地上。
“官大一级压死人,当年他用我的前途、整个谢家的安危逼我献妻,一个不够还要附上你娘!那幅画是出自他手,他竟然还想栽到我头上?”
谢征笑容诡异,“为什么她们对你亲爹是谁讳莫如深?因为怀着你的每一天对她们而言都是耻辱!你就是她们一辈子洗不掉的污点!”
“你竟然还那么亲热地管那个老东西叫爹?她们要是知道了,都会死不瞑目!”
沈烛音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楼邵不放心她,听到怒吼声便跑了进来,见沈烛音红了眼睛的模样不由慌张,“你没事吧。”
沈烛音回过神,迅速捡起画轴藏到身后。
“我……我没事。”她隐隐带着哭腔,眼泪蓄在眼眶里,倔强地没有溢出来,“我还没问完,你能不能先出去。”
“你确定?”
美丽易碎,便是她现在模样,楼邵满腹担忧。
沈烛音重重地点了点头。
再三犹豫,楼邵还是退了出去。
站得比之前更远,但是能直接看到她的身影。
“怎么,怕你未婚夫知道你是个野种,就不要你了?”
谢征冷笑,“你不止是个野种,还是个跟谢濯臣苟合的贱货!”
沈烛音没有理会他的辱骂,摸出火折子,将已经无用的画轴点燃。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仰头看他,“对你而言,被人强迫后生下的孩子是母亲的污点,那被人玷污过的妻子,是不是也就成了你的污点?所以十二年前那场火……”
“不是我!”
画轴已经然后燃烧殆尽,沈烛音踩灭多余的火,灰烬往上飘,沾上她的茶白衣裳,污了裙角。
沈烛音目不转睛地看见他,后者亦瞪圆了眼与她对峙。
“就是你对吧。”沈烛音声音颤抖,“当年阿兄七岁已经记事了,他夜夜被锁在房里,四面大火的噩梦折磨。而你想要杀我的那场火,和当年如出一辙!”
“不是我!”谢征低吼。
沈烛音再次擦了擦眼睛,“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出不了这诏狱了。没有人想要你得救,除了你曾经袒护过的那几个废物,但他们没有本事救你!”
“好啊!”谢征怒目圆睁,“那你就叫谢濯臣来杀了我,叫他来啊!”
沈烛音冷笑,“为什么一定要他来,你承认你是你放的火了?”
“你说是就是!”
谢征的手臂狠狠在锁链下挣扎,“让他来弑父!他不是早就想了吗?让他来!让他背着罪名千人唾万人弃,遗臭万年!他敢吗?”
他当然敢,前世便是这样的结局,他背着弑父的罪名被唾弃、辱骂……史书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