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异枕有三年+番外(77)
希玉双手抱臂,面带质疑, “附议,那个阮娘根本没我好看!”
沈烛音:“……”
非得问她, 说了又不信, 这不玩呢嘛。
与他们相比, 一旁在书桌边绘画的谢濯臣, 安静得就像不存在。
他提笔许久都没有落下, 眉眼中带着呆滞和落寞。
吵吵嚷嚷中,沈烛音时不时要看他一眼。
言子绪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他轻咳了两声,扯着嗓子道:“你说你,这种事情你瞒着我们就罢了,你怎么能连谢兄都瞒呢!太不像话了!”
“对啊!”看热闹的希玉用食指一个劲地戳她肩膀,以作提醒,“人家生气也在所难免,你可得好好哄哄人家。”
沈烛音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千万种想法,但一个合适且奏效的都没有。
希玉神神秘秘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不知道怎么哄的话,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沈烛音回过头,希玉眨巴眨巴眼睛。
她面露狐疑,“是正经办法吗?”
“一半一半吧。”
沈烛音:“……”
谢濯臣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喧闹隔绝在外。
——
半个月后,平西王府的地窖里,关押着锦衣华服的“犯人”。
面色苍白的楼诤背靠着石墙闭目养神,搭在膝盖上的右手背上有一块丑陋的疤,身上各处还在隐隐作痛。
忽然有了光,地窖的门被人推开,走进一个和他面容三分相似的男子。
“兄长的伤养得可好?”来人面带笑意,走得是端方君子步。
楼诤缓缓睁开眼,有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
他这副躯体残破,原本想回王府递帖子找太医,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可还没进王府的门,就被人套了麻袋锁在了这。
他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就像是在自投罗网。
那个预知他何时抵达王府的人,此刻就站在面前,是他的弟弟,楼邵。
楼邵雪青色的衣饰复杂精致,腰间坠着价值连城的白玉,一瞧便知是富贵人家娇养的小公子。
“兄长怎么这副表情,是嫌弟弟照顾不周吗?”楼邵面露无辜,“可我给哥哥送的,都是最好的吃食和药材。”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有什么好装的。”
楼邵笑了,“兄长说得是。”他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那就诚恳一些,弟弟有几个猜测有待确认,还想请兄长帮个忙。”
楼诤觉得他又熟悉又陌生,“你……之前是装的。”
他突然醒悟,“你也记得前世?”
“那你为什么还会输给我?”
“我若是不让兄长觉得我不足为惧,兄长又怎会放心大胆去找谢濯臣兄妹二人呢?”
楼邵叹了口气,“我还指望着兄长你能像前世那样,将他二人引回京城,我好与那姓谢的再重新较量一番。”
“可兄长你也太令人失望了,连个小姑娘的心都拴不住。”
“不过,你身为马前卒,但也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就知晓了几个问题的答案。为这个,我得谢谢你。”
楼邵的脸比之兄长要幼,天生带着几分真诚,很有亲和感。
他看起来无辜又纯良,与他说出的话大相迳庭。
“首先,谢濯臣肯定没有前世的记忆对吧。以他对沈烛音的宝贝程度和那天生的疯样,若有记忆,你出现在鹿山的第一天就得死。”
楼邵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既然他对你暂时没有威胁,你又是如何落到这副境地的呢?我猜……有记忆的是沈烛音,对吧?”
他深知他的兄长演技有多精湛,如今带着记忆都俘获不了一个不出意外会主动爱上他之人的心,只能说明,出了意外。
“呵。”楼诤不说话,不想透露给他任何信息,期待着将来他和谢濯臣狗咬狗。
楼邵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应,“我那位前世的嫂嫂,被她有着私心的兄长养成了一副懦弱的模样。她若是记得前世种种,该不会想着等兄长科举之后外放为官,远离纷争安稳度日吧。谢濯臣要是不来京城和我斗,那我重生又有什么意思。”
他看向楼诤的目光里带着点责备,“我对兄长寄予厚望,没想到还得我亲自出手。”
楼邵站了起来,向楼诤走近,“兄长如今已经是个废人了,留在世上也无用,不如再帮弟弟最后一个忙如何?”
“你想干什么?”
楼邵低笑,“兄长伤在如此隐晦的地方,肯定是谢濯臣的手笔吧。他打定了骄傲的平西王世子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个无根之人,所以不会有人追究他伤人的责任。你只能一日日活着屈辱和痛苦里,这比杀了你还要令你难受,不是吗?”
“弟弟也是心疼你。”楼邵满脸诚挚,“不如我给兄长一个痛快?”
楼诤的手心攥成了拳,“你敢杀我?”
“兄长说得哪里话?”楼邵像是听了个笑话,“我如何不敢杀你?你死了,父亲就只有我一个儿子,就算知道是我动的手,他难道还会杀了我给你报仇吗?”
“他只会替我善后、替我遮掩。”楼邵替他惆怅道:“你知道的,比起兄长,父亲一向更疼爱我一些,哪怕我没有兄长优秀。”
“滚!”楼诤暴怒,同时眼前模糊,耳边轰鸣。
楼邵往后退了两步,像是怕被弄脏自己的衣服,还弯腰掸了掸袍角的尘土。
“兄长不爱听,那我便不说了。”
他转身就走,但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其实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争什么。”
语气中没了阴阳怪气,只剩冷漠。
“继承来的东西我根本不稀罕,我想要的,都可以靠我自己的本事得到。”
“是你一直把我当成敌人,一次又一次,逼得我不得不反抗。楼诤,你所承受的一切,不过都是咎由自取。”
话音一落,他推门而出。
一束光在地窖里短暂地出现又消失。
楼诤神色呆滞,大脑空白。
地窖外,楼邵微微仰头,望着蓝天白云,平淡地吩咐道:“给他个带着点痛苦的死法,把眼睛挖出来,然后……厚葬了吧。”
“是。”
——
入夜,书房里灯火通明,沈烛音端着一碗鸡汤,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谢濯臣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沈烛音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平和了后才推门而入。
“阿兄。”她轻轻唤了一声,慢慢走近,看见他面前的画纸上依旧空白,“你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是胃口不好吗?”
谢濯臣并没有解释,顺从地接过碗,将汤喝掉。
即便他如此配合,沈烛音也不见喜色。
“还有事吗?”
沈烛音将双手放在身后,十指纠缠,“你这些天,都没怎么说话,是不是……还在怪我。”
“瞎想。”谢濯臣并没有看她,依然拿着笔却不落下,“我何时真正怪过你。”
“可是关于前世的事情,你一句都没有问。”
“已经过去了,知不知道也没那么重要。”
沈烛音十指攥紧,“那你为什么整日对着一张白纸消磨时间。”
谢濯臣目光一滞,接着缓缓把笔放下,“你梦到过你娘吗?”他终于看她,“或者我娘。”
沈烛音在短暂地回忆后摇了摇头。
“果然。”他轻喃,“我也……快要记不清了。”
想要把她们的模样画下来,却连落笔都做不到。
“你想她们了吗?”
从前每每和沈烛音产生隔阂,他都会在梦里得到娘亲和秋穗姑姑的安慰,可是这一次没有。
他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她们,可时间一长,她们的模样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模糊。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