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103)

作者:风里话 阅读记录

一张迫人神韵的端庄面容,半面哀伤,半面笑靥。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个转场,感觉写完要3000多字,明天继续吧。

第57章 僵持◇

◎再不想只一缕青丝念你。◎

含元殿中的朝会并没有僵持太久,毕竟温孤仪的门客属下所占不过三成,三省六部中的高官多来还是效忠萧家天下的,只是能够如同裴湛这般站出来表明立场、直面温孤仪的也没几个。

是在他之后,辅国公府的老国公卢焕入了含元殿。

花甲之年的国公爷戎装在身,须发半白,然一双虎目泛精光,茧子丛生的双手禀掌握拳,中气十足道,“后生可畏,老臣亦能一战。”

将军佩剑上殿,入朝不趋,早已是一身功绩在社稷,荣光荫护子孙。

然他之言,“于公于私,此战臣都应参与。”

对于裴湛的阻扰,卢焕的请命,温孤仪并未多言,只是依旧没有将虎符交出的意思。

他不说话,一派的文武便也不再多言。

萧不渝亦没有多说,只准了联兵之事,命裴湛作先锋,卢焕挂帅,除此之外还有参与的将领和出征时辰容后在议。

从他的祖父庆熙帝那朝引起“节度使”之乱后,朝中的武将便断了层。等到他父亲嘉和帝继位,山河满目疮痍,其已身亦常年缠绵病榻,朝中重心刚开始投放到培养新的武官上,“渭河之战”便爆发,由公主和亲方得缓减,至此数年里起来的将领骨干基本由温孤仪和他两人共同栽培提拔,再之后便是云中城之战,自己失踪,温孤仪当政……至如今,温孤仪尚且壮年,自己却已经多病之身!

无论怎样审时度势,权衡利弊,萧家兄妹同温孤仪都没法撕破脸面。如果温孤仪执意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无形的平衡已经是目前争取到的最好局面。

含光殿中散朝,勤政殿也没开加议会。

若温孤仪不交虎符,便只有卢家军两万,还有部分萧不渝能调的亲兵,统共不足五万。蓝祁急得在承天门拦下萧无忧,一句未言便被裴湛挡住了,只道容殿下缓一缓。

萧无忧没有止步,直上车驾。

裴湛原是好心,约蓝祁喝了顿酒,位置约在了平康坊一家酒肆中。

二楼拐角最里间的包厢内,点了两坛梨花春。劲酒,入口辛辣,回味更是后劲十足。

半斤入腹,蓝祁有些上头,纵是已经从裴湛口中听明白了温孤仪为何会有如今的态度,却依旧无法理解。

裴湛扣住他杯盏,开始给他梳理自己的计划,已将愈发清晰的北线路径与他分析。

却不料,蓝祁并无听下去的耐心,只道,“何须如此麻烦,其实温孤太傅的计策尚可一用,他领兵,殿下监军。”

“怕他统御兵甲谋夺江山,殿下嫁与他便是,他日生子继位,还不依旧是萧家血脉。”他拨开裴湛的手,将酒饮下,直言道,“小王知晓将军与殿下已有婚约,然社稷安危在前,当是先天下之忧而忧。”

“恕小王多言一句,将军一表人才,前途无量,他日不愁如花美眷。而殿下,对太傅年少痴心,纵然眼下断情,未必不能死灰复燃。皆大欢喜的事,何乐不为!”

蓝祁回想大青山北面境况,摇首,“将军那计,实在不是上策。”

裴湛从来克己又自律,本已觉得今日喝的酒已经过量,然此刻亦又饮了一盏,方道,“”那若裴某不愿放弃公主,可就是不顾天下百姓?”

梨花春后劲绵延,蓝祁本就是爽朗性子,颔首叹道,“将军到底是臣,殿下为君,左右不是你一人说了算。只能说,若殿下不愿,便当真是……”

“是什么?”裴湛再饮杯中酒。

蓝祁看他一眼,仰头也灌了一盏,片刻道,“自古红颜祸水!”

厢房中气氛滞了一瞬。

蓝祁觉得这话有些过了,正想着如何圆回来些,便见裴湛突然掀眸,笑了一声。

向来内敛温和的青年将军,笑意里寻不出旁的意味,落在蓝祁眼中,纯粹是赞同的模样。

蓝祁持酒盏碰了碰他盏壁,裴湛亦举杯,两人一饮而尽。

又默了片刻,裴湛继续给蓝祁斟酒,“那若是裴某不愿失去殿下,殿下也不愿再回太傅身边,如此这方兵甲出征艰难,而太傅手中亦有更多的人手可用,可汗当如何择之?”

裴湛已经起了酒意,面色明显泛红,对面蓝祁更甚,便是坐着都有了微晃的幅度,鹰眼半阖,半晌才勉强睁开,舌头都半卷起来,“你们中原有、有句话,良、良禽择不而栖……小王等、等不得。”

“酒后吐真言。”裴湛左手发力逼出酒气,右手将掌心杯盏握得紧些。

半晌,护送蓝祁回了宫中。

*

因为又去看了一趟萧不渝,联合老国公之意,商量北线行军计划的实施性,回来公主府已是日暮时分。

府中属臣竟然还不曾散值,尚且聚在前衙,梗脖子红脸???地论事,嗓门大得唯恐后院寝殿中的萧无忧听不到。

裴湛原先去的寝殿,阻止了侍者通传,只遥遥看着临窗的公主。

她手中有把匕首,握得不太稳当,无论五指还是腕间,都是战栗的模样。片刻,将匕首拍在了案上。

垂头埋在双膝间。

晚风吹拂起她宽大的袖角,连带披帛都是波涛起伏的轮廓。

头一回,他没有觉得这是她回风流雪的好风姿,只觉她惶恐道颤抖。

裴湛步履无声,耳力又好,前衙话语一声声跌入耳中。他唤来琳琅琥珀,嘱咐仔细伴着公主,自己返身回去前殿。

其实和他预想的没多少区别,扯高调的那几位所论亦同蓝祁所言基本一个意思。

是故入殿后,亦将同蓝祁后来所言,重新再说了一遍。

他身上有文臣的清润文雅,便让人感觉亲近。然当真近身后,周身弥散的却是武将的肃杀和凌厉。

他道,“十一年前,公主听从其恩师之言,为山河黎民和亲突厥;十一年后,为与突厥联兵,又要委身其师父。她不愿意,便是罔顾天下臣民,无忠义之心。”

“且听裴某将话说完。”裴湛止住了欲要言语的人,继续道,“裴某是有私心,那又如何?但凡昔年,但凡今日,所要之人乃尔等妻子,尔等也能大公无私,慷慨献之,且再来指责裴某的不是!”

“明明错的根源往前数是异族侵扰,眼下是内臣不正,再往下论也该是我们七尺儿郎无能,如何便归因为一介女子之罪?唾她红颜祸水?”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裴湛直面方才论调最高的四个人,招威校尉、飞骑尉、中牧监、中州司马。

合了合眼道,“裴某闻二月里尔等已有此论,殿下亦回话与你们。彼时此论者十人,其余六位当是领会殿下话语,你四人如此固执已见,左右不适合在公主府任职……”

“中郎将,纵然你官居三品,但是吾等职位你并没有权力罢免。”中州司马李潇终于忍不住出口。

“裴某自然无权罢免,然非议君上,毁公主声誉,本就是重罪。”

“裴将军如何没有?”不知何时至此的萧无忧踏入殿来,“孤赋予他的权利,他之言行一字一步皆代表孤。”

萧无忧抬手示意其他人免礼,只理衣落座,“此四人脱去官服,杖责三十,逐出公主府,永不录用。”

“殿……”有人欲求情,罪不至此。

却闻萧无忧话语先起,“愚蠢和固执,是宦海中的忌讳,更是为官的原罪。”

“多谢殿下教诲,臣等谨记于心。”

日落,诸臣散。

正座上的萧无忧面色垮下来,一片萧瑟。

只看着人影一点点散去,看爱人面容回首。

“过来,抱抱孤。”万人之上的镇国公主满目疲惫,嘴角扯出的笑带着自嘲和落寞。

裴湛抱她回房,吩咐传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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