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寡仙尊家的猫猫不见了(117)

作者:山隐水迢 阅读记录

骨瘴的消失如同祂的到来一般悄无声息,莫青团有时会听到冥使感慨说,那就像是个漫长的梦。

他坐在案头提笔批阅着文书,窗外的黄泉浩浩汤汤,无边无际,不知玄微君又寻到了哪里。

偶尔,莫青团会觉得无法理解他们,但他所求不过是一个冥府安稳的结果,如今已经求到,便心满意足。

对于爱恨嗔痴的看法,他不想明悟,也不想体会。

九天的仙者下来与冥府求和,两界皆要休养生息,再发动战祸便是两败俱伤。

莫青团并未与他们客气,自此后冥府与九天再无从属关系,完成独立的一界,有自己的法则与规矩。

炒栗子是九天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连他自己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不过就是在殿内睡了一觉,突然就听闻九天要完蛋了。

彼时殿外电闪雷鸣,狂风暴雪,巨大的狂兽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咆哮,他看了片刻,打算收拾包袱回人界。

这九天他是一日也待不下去,谁知刚迈出披银殿便被大风吹了个踉跄,寻思这时候出去容易被误伤,便又退回殿内,继续回去睡觉。

然后就被迎出去当天帝了。

炒栗子看着下方一群年轻的仙者,大有辉煌的九天变成了个大草台班子的错觉。

新天帝的头一句话便是:“你们是不是有点太儿戏了……”

莫青团并不知晓那天主上和玄微究竟启动了一个怎样的法阵,把几乎整个九天都掏空,而此时推出一个带有人族血脉的天帝,无疑是一种态度。

白虎玉融成为了炒栗子的老师,九天上的仙者合计合计,不过百数,比当年的冥府还要惨些。

权柄归于自然,三界亦像是做了一个极长的梦。

可这梦醒后,离散和失去的痛苦依然在记忆里浮现。

冥府的浅色石蒜漫山遍野,轮回台上的魂灵往来不休,关于猫咪去往九天寻找挚爱的话本成为万千话本里的一折,而冥君仍在沉睡,成为这场梦境的延伸。

有时候莫青团也会有些好奇,乌须是在做个怎样的梦。

炒栗子来冥府时问起了猫咪如何,莫青团一样回答说尚在修养,炒栗子便点点头。

也见过了夜萝和花灵们,象征性地问了问她们是否要回九天,末了连问也不想多问了,只说日后保重。

他带来了点披银殿内的消息,偌大的披银殿如今只剩下一株桃花木,那花妖的神智似乎彻底不清楚了,也不是很能认得人,只是念叨着要出去某个地方玩。

但在人界骨瘴的摧残下,那处早已毁于一旦。兜兜转转下来,他想要的都没有得到。

莫青团日复一日守着冥府,不必在九天的压迫下步步艰难,日子又过成了最初的样子。

所谓关乎苍生天下的大事,并不时时刻刻在他心上,他没有历过劫,却已知悉了此中的残忍。

在黄泉浮冰再次解冻的那日,砚辞被孵了出来。

听闻龙蛋开裂的消息时,莫青团正在河道边散步,他匆匆赶去,到底还是晚了一步,砚辞已经坐在一堆碎蛋壳里揉着额头。

他见昔日的老友行色匆匆地跑来,用蛋壳变了身衣裳,神色淡然。

“你……”莫青团拿不准砚辞的记忆如何,毕竟凤凰涅槃往昔全无,龙是否会一样?

他犹豫了一会儿,问:“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砚辞看向他,道:“这个问得有点高深莫测了,好友。”

龙君刚孵出来手脚还不大利索,此后莫青团便多了项照顾新生老龙的责任。

当日莫青团便扶着龙君去看乌须,在路上把这些年的事情多多少少都给他讲了,龙君听罢久久未能言语。

他坐在乌须昏迷的榻前,给他把被子掖了掖,莫青团忍了许久,还是问道:“玄微走前说他仍会是岁年,但岁年到底是不是乌须,恐怕天道也说不清。”

“我知道是,就够了。”砚辞道。

“……如此便好。”莫青团亦拉了把椅子坐在边上,问砚辞道:“那玄微呢,你怎么看,他如今还在黄泉里泡着,不知猴年马月能够爬上来,爬上来了他也回不来。”

“你们冥府讲究的因果,不正是这个样子么。”砚辞身死一遭,骨瘴也清除,如今神智恢复,道:“所要偿还的一桩一桩来清算,叠加着时间便惩戒更凶,到头来因果清明的那刻,便是缘分断绝的那时。”

莫青团点头,冥府中的因果便是如此。

砚辞醒来后便在冥府长住了,不时会去看望下还没轮回的仙界老友小友们。

其中便包括凤凰姊弟,琦羽抱着爷爷哭得稀里哗啦,砚辞好一通安抚,在听闻琦羽与应蕖的事后直呼自己老了。

冥府也不是给所有仙者无限期住下去,至多百年,不去轮回也要强行去。

目前琦羽和应蕖打算就把这百年好好过掉,毕竟相较于旁人,他们能得此机会,已是不易。

珠鸣有时会坐在黄泉河畔喝酒,伴一枝她拜托冥使从人间带来的红梅,长久沉默着。

她问过苏弥的转世如今在何处,明知不会得到结果,却依然想要知道她是否安好。

冥使摇头拒绝了她的请求,只是说让过往随风而去吧。

她决定去轮回的那日,碰上了始终不愿意放弃仙位的仙者,此仙称从未害人,那场爱恨嗔痴的劫数里没有无辜者,要大闹冥府,被冥使们架住后,竟又自顾自哭了起来。

或许只有能够哭泣的人才可控诉这场因果的不公平,那些早已吞没于轮回里的人,已再没有机会发声。

琦羽与姐姐告别,珠鸣让他不要掉眼泪,若是真的有缘分,来世或自会相见。

如此收场,莫青团不敢说日后会如何,天道在上,他们盘算不了其高深莫测的规则。

如此相安无事了八十余年,天雷重新开始劈响,九天成为尘寰上遥远的存在,冥府亦是话本里鬼怪的传说。

再后来,岁年醒了。

玄微是在第七十年从黄泉里爬上来的,当夜只有砚辞和莫青团见了他。

这位昔日九天的仙尊将找到的半枚内丹交给了他们,自此后再渺无踪迹。

莫青团说他去当残存骨瘴的镇器去了,又或者以后会去成为古神般的存在。

但谁知道呢,莫青团也不清楚。

在性命的孰轻孰重的劫数里,玄微终于体会了其中所有的角色立场,不感受便不知悉,这似乎是一种别样的残酷。

但他走前也没有留下什么话,只是在床榻边看了岁年良久。

岁年醒来那日,冥府罕见地下了点雪,但也就只有一点儿,落在深浅不一的彼岸花上,有别样的宁静。

很快雪珠皆融化消逝,岁年便在这样一个好天气里醒了过来。

他对于自己为何能保留意识感到疑惑,甚至在看到砚辞的那一刹那,有想要往后躲,直到砚辞喊出那声“崽崽”,岁年才怔怔着落下眼泪。

他又能变成猫咪了,于是一大团毛绒往龙君怀里撞,哭得耳朵都发颤。

但大哭一场后岁年倒是变得安静,有时候也坐在黄泉边看看河。

早年看河还挺清静,如今河边几乎成风景名胜,那些不想转世的仙者们没事就来坐坐。

好在黄泉足够大,地方总是有,但视野好的也就那么些,搞得猫咪有些郁闷。

于是变成非常大的一堆,其他仙君看到黑乎乎的一大团便会绕道走开。

莫青团拨开石蒜来找他时,偶尔会捡到一只睡得四仰八叉的冥君,便会有点恍惚。

就像是当年决定上九天一样,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可很多东西,早全然不同。

对于玄微,岁年很少提起他,因果算清,他什么话也没留,让岁年有些诧异。

连莫青团都很匪夷所思,毕竟什么“你以后好好过啦”“不要忘记我啦”之类的话,很像是玄微能说的出来的,教人不知是该恨还是该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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